在医院已经连续熬了好几天的司景年，此刻看上去简直糟糕透顶。
他那平日里总是精心打理得干净利落的面容，如今已被杂乱无章的胡茬所覆盖。
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眼下则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仿佛被重重地涂抹了一层黑色颜料一般显眼。
整个人显得无比憔悴和疲惫，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远远望去，活脱脱像个落魄的流浪汉。
然而，即便如此狼狈不堪的司景年，却令沈清窈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节奏。
她之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此刻竟开始动摇起来，变得犹豫不决。
因为她实在未曾料到，司景年会以这般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寸步不离地守候着病床上的她，几日几夜不曾离去。
倘若自己一直沉睡下去无法苏醒，那么他是否真的打算就这样一直守护着自己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连沈清窈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可笑。
毕竟要一个人坚守一辈子，那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就算仅仅只有这短短数日的陪伴与守护，对于沈清窈来说，已然足以让她深受感动。
终于，沈清窈忍不住开口说道：
“司景年，你是不是傻呀？我就在这医院里躺着，哪里也去不了，更不可能跑掉啦，你干嘛非得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啊！”
尽管她的话语之中夹杂着些许嗔怪之意，但那轻柔的语调以及其中蕴含的丝丝温柔，反倒让人听起来更有一种撒娇般的味道。
司景年轻轻吞咽了一下，喉结随之上下滚动，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悄然爬上他的唇角。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但眸底深处涌动着无尽的柔情蜜意，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紧紧锁定眼前的沈清窈，一瞬不眨，生怕错过她哪怕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我真的害怕当你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时，我未能守候在你的身旁。那样一来，你无法在睁开眼的瞬间就寻到我的身影。”
“而且倘若你醒来后感到口渴、饥饿或是身体有任何不适之处，而我又恰好不在，那你怎么办？你离不开人的。”
这番言语平实无华，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却是最真挚的关怀与担忧。
然而，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务实的语句，犹如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沈清窈的心间，使得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只能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喉咙微微蠕动。
司景年这个人啊，似乎从来都不擅长营造浪漫氛围，更不善于讲那些甜言蜜语般的情话。
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每当他开口说话，那些再平常不过的言辞总会在不经意间化作绵绵情意，直抵人心。
沈清窈贝齿轻咬下唇，努力克制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让它们轻易滑落。
诚然，司景年的所作所为着实令她感动万分，那颗本已坚硬如铁的心此刻也变得无比柔软。
但有些事终究还是需要坦诚相告，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逃避。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直视司景年的双眸，一字一句说道：
“司景年，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我在那座神秘古墓中所吞下的珠子？”
她的目光炽热如火，不放过对方脸上出现的任何细微表情和反应。
司景年听到这话之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动作瞬间停滞下来。
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不太自然起来，仿佛被人突然戳穿了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一般。
原本坚定而明亮的目光此刻也开始闪烁不定，像是害怕与对方对视似的，迅速地躲闪开来。
“阿窈，我......当然记得！我......”
司景年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沈清窈便迫不及待地抢过话语权：
“那你也应该很清楚，极乐神如今就在我的体内吧？那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破珠子，实际上却是极乐神残留的原神。”
她说着，眼睛始终紧紧地盯着司景年，不放过他脸上丝毫细微的表情变化。
司景年听完这番话，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迎上沈清窈的视线。
此时，他的眼眸之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感——既有内心深处的挣扎和痛苦，又有对眼前女子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这种种情绪全都清晰无误地展现在沈清窈面前，以至于无需司景年再用更多的言语去表达，一切都已不言而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终于，当沈清窈以为司景年会继续开口回应自己提出的问题时，却只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但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却无比沉重。
紧接着，司景年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般说道：
“阿窈，无论你体内存在怎样邪恶可怕的力量，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身旁，与你一同面对所有艰难险阻。就算前方等待我们的是万劫不复的深渊，甚至是死亡的威胁，我也绝不退缩半步，永远陪伴着你。”
这些曾经无数次听过的熟悉话语，犹如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沈清窈的心间，令她不禁为之动容。
但即便如此，那份源自内心深处的理智依然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稳稳地守护着她最后的防线。
“司景年，就算你选择与我一同去直面这艰难险阻，又究竟能够带来何种实质性的改变呢？”
沈清窈的质问让司景年神色一滞，眼眸中出现几分无奈。
她这话算是对司景年能力上的一种否认了，这话不仅会伤害到司景年的感情，还会伤害到他的自尊。
虽然沈清窈也看到了他眼底的痛苦，但她还是硬着心肠继续说道：
“倘若终有一日，那恐怖至极的极乐神果真完成了夺舍之举，彻底掌控住我的身躯，届时，你是否当真能够狠下心来，毅然决然地扣动扳机，将子弹射向我呢？”
沈清窈紧紧地凝视着眼前的司景年，那张清丽的面庞此刻满是凝重之色，一双美眸之中更是流露出深深的忧虑和不安。
而她藏于被子之下的一双手，则因为内心极度的紧张而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甚至连指尖都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