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间里漆黑一片，空气凝滞，只有林婉婉急促而浅的呼吸声。
她还没完全从刚才那句“你到底是谁”中缓过神来，没想清楚简深突然问这句话的意思，因为现在站在她身前的这个应该是没有想起来他们之间过往的男人身上的压迫感太强，强得让人几乎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循声而来，最后在设备间门口停下。
“林小姐，你在里面换衣服吗？”
“林婉婉？”
“婉婉？”
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亲昵，尾音拉得长长的，暧昧又轻浮，故意地在挑拨某种关系边界。
林婉婉怔住了，微微偏头，疑惑又有点恶心。
她根本没听出那是谁的声音，却明显感受到身前的男人身上冷得近乎冰霜的气息，在那一瞬间骤然压下来。
原本简深给她的感觉可能只是浓雾迷雾，现在却变成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
男人的嗓音更低了些，咬着牙似的在她耳边开口，声音哑得几乎不成声：“你跟外面的人，是什么关系？他派你来勾引我的？”
难道……林婉婉是他们那边安排的？
不然她怎么会偏偏在今天弹出那首曲子，又偏偏撞进他情绪最深处的某个角落里，不然他为什么，一见到她就心乱？
这个女人太干净，也太合他心意了，干净得不真实，完美得让人怀疑。
简深一瞬间把一切串联起来，认定了自己陷入了某种圈套，他的脸彻底沉下来，手指扣着林婉婉手腕的力道不自觉收紧。
他的问题不是温柔的探问，而是一种克制到了极点的愤怒，因为简深认得这个声音，是集团老派系那边的副总——周启鸣。
周启鸣四十多岁，离过婚，自认保养得不错，喜欢打着调教下属的幌子，最爱在新招的秘书和助理里挑挑拣拣，整个集团谁不知道他那点癖好？
公司里的老人对他这个空降来的合伙人肯定会不顺眼，所以简深在这种情境下怀疑林婉婉和周启鸣有些什么也不是他多想了。
周启鸣在刚才的欢迎会上，眼神就盯着林婉婉挪不开了，他以前倒是没注意到过公司里还有这样一位气质绝佳的美女，根本藏不住脸上那点不加掩饰的觊觎。
在林婉婉表演完下台后，他就跟着寻过来了，看着林婉婉是拿着衣服往这个方向走的，他过来时正好看到设备间这扇门关上，自然而然就以为林婉婉在里头换衣服了。
“需不需要我进来帮你拉拉拉链？”
一句比一句露骨，话语像粘稠的脏水一样从门缝里渗进来。
林婉婉当即皱起眉，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变态，管他是谁，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性骚扰吗？
她紧绷着身体，站在阴影里，脑子却飞快转着——既然这个人她不认识，那刚才简深为什么会那样说话？他说“你到底是谁”，还问她是不是“勾引”他的人？
她突然就从那话里抓住了一个重点。
简深觉得她是在“勾引”他？
会用出这个词，那就说明——他确实被她“勾引”到了。
林婉婉嘴角止不住勾起一抹笑意，虽不明显，却柔得像一滴暖光，在这漆黑的空间里悄悄盛开。
她的心情，忽然明亮了几分。
简深果然还是会被她吸引到，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虽然简深不记得她了，但他对她的反应骗不了人——那种下意识的触动和动摇，是藏不住的。
也正因为如此，她今天才会特意选了那首《A Little prayer》作为弹奏曲目。
这是一首鲜少有人知道的配乐，是他们上辈子已经在一起很久后的深夜，两人窝在沙发上和孩子看老电视剧时最爱的一首背景音乐。
她曾笑着对他说，她喜欢那首旋律，像夜色里的一句温柔情话。
他记住了。
林婉婉眼眶有点泛热，她就知道，哪怕时空错乱、记忆尽失，他也一定能感受到——那是属于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结。
此刻，门外的声音越发下流，什么“要不要给你升职做我的私人秘书”、“跟了我给你介绍资源”之类的……
话里话外全是明晃晃的暗示。
简深也听出来了，周启鸣现在就是起了色心，忽悠公司下属。
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设备间里幽暗的光线，眼前的林婉婉被他压在门背上，身形纤细，一直低着头，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侧脸，只有半边唇角隐约可见，抿得紧紧的。
她眼睛没抬，眼尾泛着一点湿意，睫毛下有点点折光，像是将哭未哭的脆弱。
那一瞬间，他心口微微一紧，她……是因为外头那些恶心的言语，被吓到了？还是刚才因为自己的态度，吓到她了？
简深的手一松，微微退后半步。
林婉婉轻轻转了转被他松开的手腕，现在还看不清楚，不过肯定是红了，她什么都没说，但安安静静地动作就表明了她的抗议和委屈。
简深垂眸看着她光洁的手腕，喉头动了动，没开口。
外面，周启鸣似乎已经不耐烦，门外隐约传来钥匙响动的声音。
林婉婉一惊，下意识往简深这边靠了一点。
设备间的门本就是老旧的，平时不上锁，钥匙就挂在门口，谁进来都行。
简深脸色一黑，抬手，一只胳膊拦在林婉婉身前，把她整个护进自己身后，下一秒，在外头的人开门前，直接从里头拉开了那扇门。
和设备间里密闭的空气不一样的温度侵袭进来，走廊上的灯光照亮了门内门外两张脸。
“周总。”简深开口，嗓音冷得像结霜，“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