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豆大的雨珠砸落在车窗之上，车窗外，不止雨水在展现自己的存在感，亦有狂风伴和呼啸。
以北平的地理位置与眼下所处的季节，这像要砸落人脸的雨珠，并不会叫寻常人诧异，
有雨伞的人会撑起伞，以算不上慌乱的脚步朝着能为自己遮蔽风雨的所在走去，
没有雨伞的人，则只能慌乱地抱着头，在保证不冲撞其他人的前提之下，迅速地找一个能暂且歇脚的地方。
还真是叫人熟悉的一幕啊。
开着张弈友情提供的威震天，楚子航睁开自己微阖的双眼，冷漠扫过忽然变得空旷的道路两侧，眼底如金的流光炽热燃烧，好像要宣泄自己的所有愤怒。
是的，狂风暴雨，被暴雨阻去前路的车辆，在暴雨之中狼狈离开的行人。
一切的一切，好似将时间回溯，继而将那个他不愿也绝不可能遗忘的雨夜完完整整地重新复刻在他眼前。
不同的是，眼下的车辆之中，没有那个能为自己遮蔽风雨，只敢以一首爱尔兰民歌诉说自己心意，远远看上自己一眼，就仓皇离开的男人了。
而自己，也从那个只能坐视他人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只能狼狈逃窜的懦夫，变成了一个足以挥出自己利刃的人了。
或许，自己同龙王之间的差距宛若天堑，许是一相接触，就会叫自己落得一个被歼灭的下场，
但楚子航不在乎，他已经将自己永远地留在了那个雨夜里的高架桥之上了。
这迟到数年的重逢或者复仇，叫平日里能完美收敛自己情绪，如机器人一般冷漠高效的楚子航不再尝试按捺住自己，
而是放纵自己心底炽热燃烧的怒火，叫它们随着炽烈沸腾的龙血冲刷自己的身体。
车窗上的雨刷左右摆动，那以炼金手段强硬提升的引擎在狂热地咆哮，朝着道路的终点行去，
此刻的楚子航，就像是那明知道路尽头是万丈深渊，亦毫不迟疑朝前迈步的赴死者。
道路的两侧，忽然出现了许多的黑影。
它们微垂着脑袋，将自己的头颅低下，掩盖住眼底闪烁的微光，就像是一排排的木头桩子。
若是张弈瞧见了，兴许会打趣上两句，“这年头连死侍都开始具备童心，仿着人类幼童的模样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了吗？”
不知怎的，楚子航在这个境地，想起了那个好像将一切都紧紧攥在手里的身影，面上冰冷的表情有些溶解，像是那初春时分消融的冰块。
接下来，死侍们会朝着车辆靠拢过来，而后重力拍击车窗。
得益于某个能随时破坏气氛的家伙，楚子航回忆着数年前的经历，慢条斯理地复盘着可能出现的场景。
眼眸森寒，楚子航猛厉一踩油门，叫这台集人类科技与炼金术大成的钢铁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号称普通子弹难以贯穿其皮骨的死侍在钢铁巨兽的碾压之下，就像是挡在车轮前挥舞可笑镰刀的螳螂那样不具丝毫反抗之力。
耳边传来的死侍骸骨被碾碎之声响并不能叫楚子航动容半分，看他这熟稔的中式居合，
哪怕不在屠龙战场上发光发热，他也绝对是运输载货的一把好手。
不自觉的，楚子航哼起了每个晚间睡前都会播放的那首爱尔兰民谣，
“女儿，我亲爱的女儿，我给你的安排并没错，”
“我把你嫁给豪门的儿子，”
“一旦我老去，他将是你依靠的男人，”
“他还小，但他在长大...”
起初，是轻轻地哼唱，就像是女儿对着父亲表露自己的不舍与不满，
而后，音调与音量缓缓爬升，逐渐压过窗外的狂风暴雨，
到最后，它与这方黑色组合起来，变成真正的“雨落狂流之暗”。
被碾压死侍的哀嚎为他的哼唱多添了几分诡谲的意味，就像是杀人狂魔在作案之前，攻破受害者心理防线的举措。
“砰砰砰！”
不知何时，一些进化出畸形羽翼的死侍竭力鼓动那孱弱不堪的翅膀，勉力同这疾驰的钢铁巨兽保持相对稳定的距离，
几乎看不出丝毫手掌模样的枯瘦鳞爪狠狠拍打在车窗的玻璃之上，若是寻常车辆的玻璃遭此一击，只怕是要当场碎裂成数块，叫车厢内的乘客吃上一番苦头，
但许是寄宿车辆内的“活灵”被死侍的行为所激怒，在楚子航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源自火焰君王的力量迸溅而出，
只是一瞬， 便叫周遭的雨水蒸腾变作雾气，连带着靠近车辆一定距离内的死侍，也在这番堪称暴力的高温之下，变成古铜色的熔融态。
“......”看着“威震天”的自发表现，楚子航心底只觉，这车随了张弈的性子，就像是一个模板刻画出来的那样，
不仅带了些主人的暴脾气，还带了些许他的恶趣味，不到紧要关头，还不乐意出手。
若非那些不开眼的死侍主动触碰，引起了它的自发反击，楚子航还真看不出，这辆车还是“活着”的物品，
他忽然就想明白了，张弈那家伙看着自己登上车辆那难以言喻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除去他本身，还有所谓用来吸引奥丁使用的，“天空与风”一系的次代种龙骨，这辆汇聚了一部分龙王权柄与力量的钢铁怪兽，本身亦是引诱龙王的绝佳诱饵。
感受着车厢外格外活跃，以至于巨量水汽都难以抑制的火元素，楚子航默默收回了自己释放君焰的打算。
虽然他的言灵能力在得到龙血洗礼之后，得到了长足的提升，但显然，混血种所能抵达的言灵极限，在龙王亲自施展的伟力面前，不值一提。
轻轻呼出胸间积攒的郁气，楚子航双眼微阖而又睁开，无声无息之间，花纹繁复的青黑色鳞片就像是从他皮肤之下爬出的蚊虫那样，迅速覆上他的体表。
快了。楚子航在心底如此告诫着自己，道路尽头，便是那所谓自称奥丁的家伙，一如那个雨夜。
手掌轻轻抚摸着被强化过后的，那个男人留给自己的纪念品，楚子航的眼神坚毅，直视那被白色光芒覆盖，以至于难以直视的神只。
“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