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跟着老陈昼伏夜出，我满脑子都是脱贫翻身的念想。父母早逝，奶奶也没能熬过那个寒冬，相继离世，生活的温情被尽数剥离，徒留我在这冰冷世间踽踽独行。那时，丧葬费用像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我几近窒息；破旧出租屋里，还堆放着他们未及整理的遗物，每次目光扫过，心酸与哀愁便如潮水般将我淹没。老陈抛出的“赚钱机会”，尽管透着几分诡秘，却成了我绝境中紧抓的救命稻草。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恰似密不透风的黑色大幕，将我与老陈的身影严严实实地裹在其中。几盏路灯在街边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晕，灯泡时不时“滋滋”作响，像是病人临终前的喘息，随时都可能陷入死寂般的黑暗，一如我当下这惶恐又忐忑的营生。起初钱来得艰难又缓慢，每次交易都如履薄冰，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稍有异动，冷汗便瞬间洇湿了后背。
结束一场交易后，我脚步虚浮，仿若踩在棉花上。老陈斜睨我一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屑：“瞧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送个货嘛，抖成这样，怕啥？”我双手下意识紧攥衣角，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嗫嚅着开口：“老陈，咱这勾当……真能一直躲得过缉查吗？万一哪天折进去了……”老陈猛地“呸”了一声，将手中烟头狠狠碾在脚下，火星四溅，他眉头拧成个“川”字，不耐烦道：“有我带着你，放一百个心！咱走的道儿隐秘得很，那些缉查的手段、路线，我都摸得门儿清，出不了事！”
我心里却依旧打着鼓，上次交易地点在废弃工厂，生锈铁门“嘎吱”开合，声音在空旷厂房回荡，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紧盯。周边垃圾堆积如山，刺鼻气味弥漫，月光透过破窗洒下惨白光影，照得地上可疑粉末微微反光，我紧张得差点绊跤。老陈瞪我一眼：“专心点！这点动静就慌神，还想赚钱？”
为避开监控，我们常钻狭窄小巷。墙壁湿漉漉，青苔肆意蔓延，脚下石板凹凸不平，污水横流。某次路过街角杂货店，电视里正播缉毒新闻，警察神情严肃排查，警犬眼神犀利。我眼神闪躲，脚步顿住，老陈用力扯我胳膊：“快走，别发呆！”可胳膊被他拽得生疼，冷汗顺着额头滑下。
一次交货途中，暗处突然窜出只黑猫，“喵”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寂静。我惊得差点丢了火包，老陈迅速捂住我的嘴，把我拉到阴影里，压低声音骂：“找死啊！叫这么大声，想把警察招来？”我大口喘气，手按胸口，心脏似要跳出嗓子眼。老陈却镇定自若，侧耳听动静，确认安全后才松手，还白我一眼：“跟紧，别再出岔子。”
虽说一路磕磕绊绊，可随着时间推移，钞票渐渐多了起来。但每回数钱，看着那逐渐增厚的一沓，我的手都止不住微微颤抖。夜里躺在床上，窗外风声呼啸，似鬼哭狼嚎，搅得我难以入眠。闭眼就是交易时的惊险场景，警笛声在脑海轰鸣，仿佛下一秒警察就会踹门而入。有次我实在憋不住，跟老陈说：“咱这钱，赚得心里不踏实。”老陈嗤笑：“心软发不了财，穷日子你还没过够？”
我沉默不语，咬咬牙还是继续跟着他。可心头那阴霾，却如夜色般愈发厚重。这天夜里，老陈通知又有活儿，地点是码头仓库。海风裹挟着咸腥味吹来，浪拍击码头，发出沉闷声响。仓库大门紧闭，周围昏暗，只有高处几盏灯忽明忽暗。老陈熟门熟路开锁，门轴“吱呀”响，似是不祥预兆。刚进门，就听到远处隐隐有警笛声，我脸色煞白，腿一软：“老陈，警察……”老陈却异常冷静，拉着我躲进角落货堆，低声叮嘱：“别出声，听我指挥。”警笛声渐近，红蓝警灯闪烁，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死死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一劫能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