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无比的黑影霎时一分为二，被那同其身躯相比连毛发都算不上的细小手臂撕开来，实在是难以想象那瘦弱如柴的黑水手臂能有这般莫名的巨力。
钻头顶那栖近身前的焚烧之地也随着一同分裂开来，铺面而来的热浪混和着落雨袭来，吹得人整个身体一阵灼热生疼，断层不断传来崩解之声卖力地向所有人耳朵中钻去，却不似想象中那金属隔断的嘎吱刺耳，反而像是朽木被硬生生折断的生脆。
断片，残灰与余烬，似无数在空中自由翻飞而杂乱无序的飞蛾群一般，宛如从那巨大神明身上褪下的废弃之物，在扭曲着空气的热浪和冰冷潮湿的雨帘裹挟中，久久不落地。
没有人开口说话，都默不作声地静静看着眼前神明的崩塌，寂静的沉默中仅有朽木崩毁与雨珠落地敲织的杂音混杂，好似在编织一首毫无序列的乐曲。
冲击力带来的空浪飞速掠过大地，将那不可见的热浪冲到第一前，仿佛在做最后的浪潮冲击，却也只是徒劳。
余烬碎片不断翻飞徐徐落下，被一只漆黑无比的黑水手掌接住，在其掌心中缓缓散去它原本该有的温度。胡叶掸了掸破旧老帽上的灰烬，叼着香烟砸吧着嘴，随手开枪将身边一个愣愣出神的烟灰客打趴。
“你这动静闹得确实挺大的了，看来咱们是不能好好走路到灰烬佬那了，”周围一望无际的烟灰客们此刻都宛若兵俑一般，呆呆站在原地丝毫不动，愣愣地看着那两半躺在地上的钻头残躯，“下次你不妨先打个招呼要干什么，我也好有个准备，不然我可不想再吃一嘴灰了。”
疯子转身多看了胡叶几眼，似乎有些惊讶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能看到她眼中有惊异，却不多，似不在乎或就是这种程度的场面不足以让她太惊讶。
“下次的事那就下次再说，反正你也不会在意，不是么，”疯子笑嘻嘻地收回背上的黑水手臂，随手将身边几个烟灰客拎起，将其身上的机械手臂或腿生生撕开，再抛开，“不过下次不妨给咱也看看你的，不然就咱一个人动手，你是真啥事不干啊？”
“你这可错怪我了，我这不是有在开枪么？”
说着，胡叶晃了晃手上的左轮手枪，向疯子展示着那还在冒烟的枪口。
“整体尽藏着掖着的，嘁，有甚好稀奇的。”
疯子嫌弃的撇撇嘴，四下看了看，入眼处满是头戴黑布的烟灰客，一动不动直愣神看着那钻头的残躯，就像失去了控制他们主心的系统一样，再也没有指令输入给他们。
疯子看着失了神的烟灰客们，顿时没了兴致，背后的黑水手臂缓缓钻回体内，他踩着身下堆成小山的烟灰客残躯，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胡叶扭头看了一眼那两块庞大的黑影，即便不再那般顶天立地，可它躺在地上静静燃烧着残留余烬的庞大身躯，也依然让人心生畏惧，哪怕相隔甚远，似乎也能听到那焚烧之处传来的无数哀怨之声。
枪口的轻烟不知何时不再飘荡，胡叶轻轻将其插回腰间枪袋中，向着那陨落的庞大钻头斜斜付了一下帽檐，不再回头，径直跟上疯子的步伐。
她方要走下那小山堆，却一眼看到下方那多如潮水般的烟灰客们，静静无声地站在原地，此刻却看向了她和疯子，胡叶只觉得现在好似隔着那块黑布也能看到其下那冒着绿光要生吃了他俩的眼神，顿时停下了脚步，额头冒出一滴冷汗来。
“那什么，一仁子，你应该有什么准备吧？”
“准备？提前想计划太麻烦了，老子可懒得动脑子，”疯子也停下脚步，满不在乎地看着天边，一点也不在意烟灰客的视线，“吃完后就饭饱神虚，真困啊。”
说着，疯子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胡叶看着他不禁有些头大，手却悄悄摸上了腰间的枪柄。
“行，就这么定了，我去睡会觉，”疯子揉了揉仅存的左眼，将脸上的绷带撤下露出那道微张着正在缓缓蠕动着的骇人裂缝大口，“老狗，换人，我去谁会，把这里吃干净就行，后面干啥你听她的就行。”
胡叶听到这番话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来，轻弹烟灰看着疯子脸上那道可怖至极的裂缝，那全然不是人身上该有的玩意，若是其他人看到怕不是夜不能寐。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
那裂缝微微开合间，漆黑深邃的深处传来让人背脊发凉的咕隆之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又好像某种巨型异类打呼的声音盘旋在山谷间，只不过此刻这声音却是在这片天地间闷闷震响。
只见裂缝大口兀然一缩紧紧绷住，好似要吐出什么来，胡叶扶着帽子悄悄往后退了一段距离，方一顿住脚步，裂缝突然打开，吐出一只黑水手掌来，猛地拍在疯子脸上。
疯子的左眼缓缓闭上，那裂缝中伸出的黑水手掌严严实实地盖在他脸上，手背上缓缓睁开一只眼睛和一张嘴，那嘴巴斜斜向两边勾起，咧着个诡异的笑容，而至于那眼睛，眼眶中没有任何瞳孔的痕迹，仅有一片混沌在其中毫无规律地流转着。
“上次老子出来活动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老子平时可不是很想动的，”手背上那亥沉的嘴巴缓缓开合吐槽起来，眼睛却向下看着烟灰客们，“但是不巧得很，老子肚子又饿了，老子肚子饿的时候可不会挑嘴，嘎嘎嘎嘎嘎！”
一阵破锣般难听至极的笑声响起，就像一只破了嗓却依然在叫唤的老乌鸦般，胡叶听得不禁微微皱眉。
“你小子，站远点，万一啃到你了可别怪老子不长眼，”亥沉扭过头来瞥了胡叶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说着敬告之语，只不过语气中没有分毫客气，好似在下命令般。
胡叶也懒得同它多说，耸耸肩向后方退去，直走到那小山堆顶才一屁股坐下，悠闲地抽着烟看着亥沉。
“能闲着那我何必抢活干呢，这个位置不错，看得挺远的，”胡叶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就是不知道这小子要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