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同样的一间监狱，但不同的是，这次被关进去的人是和珅。
不过和珅并不慌，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灾区的问题需要解决，乾隆心中的这股邪火要放出去。
关进监狱无所谓。
和珅清楚自己在皇上心中的重要性，所以这一次大概率是小惩大诫，伤不到自己的筋骨。
而看着一只手拿着一个白瓷酒壶，另一只手拿着两个酒盅的纪晓岚。
和珅不由的乐了，他笑着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想不到纪先生，也会来这监牢看我？”
纪晓岚摆摆手，为和珅斟满一杯酒，他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得意：
“和大人请我喝酒，纪某自然也要还回去。”
这让和珅十分无语，不由吐槽了一句：
“咱大清朝的文人，是不是都和纪先生一样小心眼？”
纪晓岚摇摇头，断然否认道。
随后他为举起酒盅，一脸正色的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和大人，纪某是专门来请和大人喝酒的，来，我敬你一杯。”
对于纪晓岚的话，和珅是半个字都不信。
这王八蛋就是来嘲笑自己的。
不然为什么同样是一壶酒，两个酒盅？
当然，和珅也不生气，因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甚至包括这一次入狱。
所以在面对纪晓岚端起的酒盅，和珅没有甩脸色，而是十分大度的表示：
“可不敢，折煞和某了，理当我来敬你。”
纪晓岚眉头一挑：
“为何？”
和珅笑呵呵的回答道：
“输家敬赢家嘛。”
这让纪晓岚愣了一下，随后他笑着摇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还没赢呢。”
这句话让和珅不由的挑了一下眉，神情带着几分嫌弃：
“瞧你这得意的样儿，是真让人讨厌。”
不同于上一次的细品，此刻的和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问道：
“都查完了？”
和珅不是莽夫，他是有自己的一套完整规划。
另一边的纪晓岚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查完了，也查清楚了，侵吞赈灾粮款，如何瞒天过海，谎报灾情，如何制造假文书，伙同薛大老板的钱庄和粮行倒卖粮食，勾结内务府，欺瞒皇上，每一个环节我现在都了如指掌。”
话音落下，和珅语气轻佻的说了一句：
“纪先生，现在你可以宣告破案了。”
纪晓岚摆摆手，他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和珅：
“不行，还差一个人”
和珅：“谁？”
话音落下，纪晓岚眼神变的锐利：
“自然是和大人你啊。”
“我？”
纪晓岚的这句话，让和珅不由的笑了。
他把玩着手里的酒盅，神色略带几分玩味的看着纪晓岚：
“纪先生开玩笑了，和某早就被关在这监牢之中，此刻已经是深陷泥潭，何来的差一个人？”
面对和珅的嘲讽。
深吸了一口气，纪晓岚的表情无比认真：
“和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抓你。”
和珅则点点头，随口说了一句：
“纪先生，清者无染淤泥，你抓不着我。”
细细品味和珅说的话，纪晓岚不由的笑了，他赞许的竖起大拇指：
“和大人不愧是和大人，高，真是高。”
明人不说暗话，清者无染淤泥。
虽然不算工整，这别忘了这可是随口一对。
更重要的是，和珅是大清朝第一贪官，加上中间的“明人不说暗话”，以及后面的“我想抓你”。
这个对子的难度，骤然增加了几十倍。
可偏偏，和珅的一句纪先生，清者无染淤泥，你抓不到我。
和大人，对纪先生。
明人不说暗话，对清者无染淤泥。
我想抓你，对你抓不到我。
有趣，十分的有趣。
但相较于这句话明面上的有趣。
纪晓岚深知，这背地里更是蕴藏着和珅的自信！
不久前，就在燕城知府的大堂上。
纪晓岚喊来了乾隆，硬是玩出了一场指鹿为马，让和珅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是纪晓岚，然后将大印交给了自己。
这是一件十分屈辱的事情。
但和珅知道，这不过是自己上演的一场苦肉计。
为的就是让乾隆心中的邪火发泄出去，包括自己被关进大牢。
看事情，不要看表面，更要看背后的利益。
在这件事情上，和珅有什么损失吗？
有，燕城的这帮官吏大概率是要完蛋了，但那又如何？
死了一批燕城的官吏，还会有下一批，培养一批最底层的官吏，对于和珅而言并不难。
毕竟这燕城的下一批的官吏，还要由他来安排。
对于和珅而言。
他丢了面子，但却保全了里子。
就算有损失，也无伤大雅。
反观纪晓岚，如果他只是为了干掉燕城的官吏？
他的确成功了，但然后呢？
纪晓岚想要干掉和珅，但这件事情他做不到。
因为一切的线索，都会在燕城官吏的身上断掉了！
纪晓岚没办法继续调查，他更不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和珅身上。
为什么纪晓岚要说这一句“高，实在是高？”
他说的不是对对子，而是和珅丢卒保车的行为。
所以下一刻，看着对面死盯着自己的纪晓岚。
和珅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平日里，几乎看不到的轻蔑：
“纪先生，和某说一句狂傲的话，我这一路走过，想杀和某的人多了去了，纪先生，你还是差了点。”
燕城之上有云州府，云州府之上有户部各位同僚。
即便出现了问题，和珅这个户部侍郎要担责任。
但这只是他身兼数职的一个职务，百忙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很正常。
况且这还只是朝堂这一条线索。
而在朝堂之外，诸如钱粮商贩，当地豪绅。
在必要的时候，他们都可以作为和珅脱身的替身。
纪晓岚明白这一点，他很清楚眼前的和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的。
但即便如此，纪晓岚还是固执的表示：
“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和珅摇摇头，他没有理会纪晓岚说的这些空话，只是强调了一件事情：
“纪先生，你别忘了，皇上不可能一直留在燕城。”
相较于上一次见面，纪晓岚变聪明了。
现在的纪晓岚，学会抓住自己的软肋，知道要通过皇上才能压制自己。
在燕城公堂上的对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得不说，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但有一点，纪晓岚忽视了。
这里是燕城，不是京城！
纪晓岚的底气是皇上，而皇上已经离开京城多日，只要乾隆离开，纪晓岚还是纪晓岚，和珅仍然是和珅。
和珅的这句话是在威胁纪晓岚，让他明白皇上总有离开的一天。
而面对和珅的威胁，纪晓岚的脸色阴沉了起来，他冷笑了一声，反问对方：
“你就算准了，我纪晓岚查不出你的这点事儿？”
和珅摇摇头，平静的看着纪晓岚的双眼，他的神色十分诚恳：
“不，我一直跟旁人说，如果这天下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查出这件事情的真相，这个人一定是纪先生。”
眉头一挑，纪晓岚的脸上多了几分诧异：
“和大人如此信我？”
和珅点头示意，此刻的神情十分认真：
“当然，因为你是一个绝顶聪明人。
纪先生既然能让皇上来燕城，我相信也一定有办法让皇上留在燕城，但别忘了，皇上已经离京多日。
这个世界很大，不是只有一个小小的燕城。”
于振甲治河，为救一县百姓，却害了三省，数百万灾民易子而食。
这个事情最吊诡的不是说谁错了。
于振甲没错，他作为县官，自然要保护好一县百姓。
总督也没错，相较于数百万百姓，一个县的牺牲是值得的。
所以孔夫子说过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纪晓岚知道和珅这句话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因为自己的这点小事情，就强行将乾隆留在这小小的燕城。
皇上是真龙，他眼里是整个大清朝。
而自己这样一个正一品大学士，他看的也应该是朝堂之事，而不应该是小小的一座燕城。
纪晓岚明白和珅的意思，但还有一句话叫做——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而此刻，相较于和珅所说的这个问题。
纪晓岚敏锐的意识到另一件事情，几乎下意识的，纪晓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账册是你安排的？”
和珅说这些，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心系国家，为国为民？
别闹了，和珅眼里只有法，不是律法的法，而是超脱律法的办法。
而在法的世界里，万物都是工具！
时间回到十多天前。
云州府戏院，纪晓岚被官职为民之后。
和珅劝说乾隆回京。
但当时的乾隆拒绝了。
对于乾隆而言，想要权力稳固。
大清朝不能没有和珅，也不能没有纪晓岚，两人就好像太极图上的阴阳两面，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行。
但此刻的重点，不在于乾隆的帝王之道。
而在于和珅说的那句——
皇上已经离开京城多日，需要返回京城。
后来，乾隆下令让和珅，福康安，十四王爷留在燕城，而他则跟着纪晓岚，何维佳，杜小月一起前往燕城。
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乾隆和何维佳失踪了三四天，纪晓岚被关进大牢一两天，和珅被关进大牢三四天。
也就是说，距离上一次和珅提醒乾隆要回京，又过去了十多天的时间。
之前说过，纪晓岚在拖住和珅，但同时和珅也在拖住纪晓岚。
查账是需要时间的，和珅虽然被关进监狱，但却为纪晓岚准备了大量账册，为的就是尽可能的拖住纪晓岚。
乾隆不能长时间的离开京城。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燕城，还有幅员辽阔的天下，谁也不知道在乾隆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乾隆留在燕城的时间是有极限的，
而当前距离这个极限已经不远了。
对于和珅而言，只要乾隆离开，没了皇上撑腰的纪晓岚，便不再是他的对手。
当然，这些事情，和珅肯定是不会承认的，所以他只是眉头一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深吸了一口气，纪晓岚的眼神一阵阴晴变化，他紧盯着和珅：
“你不怕我跟他们说？”
此刻说的他们，指的是燕城的官吏，但这种程度的威胁手段，和珅根本不在乎。
他摇摇头，一身正气的表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自己贪污的事情，皇上难道不知道吗？
皇上很清楚自己贪污，和珅也从来不掩饰这一点，毕竟自己隔三差五送给皇上的东西，每一件都超过自己一年的俸禄。
和珅家也不是开金矿的，这些钱从哪里来？
还不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相较于燕城的几个官吏，乾隆更在乎和珅这个顺手的工具。
看着面前有恃无恐的和珅，纪晓岚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
“和大人，高还是你高。”
纪晓岚不寻常的的态度，让和珅愣了一下。
本以为此刻的纪晓岚，会跟之前一样，拍着桌子怒斥自己这只国之硕鼠。
但看着面前叹气的纪晓岚？
和珅心中不由谨慎起来，摸不清对方路数的他，试探的追问了一句：
“所以？”
纪晓岚摆摆手，深深的看了和珅一眼，这才感慨的说道：
“果然，想要拿下和大人你，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和珅不解，再次问了一句：
“纪先生的意思是？”
纪晓岚没有回答，而是起身整理着衣服，儒雅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走吧，和大人，纪某请你喝酒。”
神色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纪晓岚，和珅心中多了几分困惑。
纪晓岚这是妥协了？
还是说这只老猴子在给自己挖坑？
这让和珅不由的心中警惕。
紧皱眉头，开始思索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但想了许久，和珅也没有找到问题。
反而逐渐理解了纪晓岚的行为。
纪晓岚是一介文人，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灾区的这些灾民。
虽然也有想过，要除掉自己这只硕鼠的打算。
但本质上，他的这些行为不过是想要扩大战果！
纪晓岚很聪明，但和珅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双方继续斗下去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和珅不知道，他明白纪晓岚有多难缠，但他也相信对面的纪晓岚，此刻心里也一定没什么底气。
过刚易折，乾隆回京是必然的。
如果纪晓岚要拿下自己，就必须要强行留下皇上。
就就意味着，他一个人需要同时面对自己，福康安，十四王爷等多方势力的围剿，并且还需要在这段时间里调查出贪污赈灾粮款的真相，并且将矛头指向自己。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纪晓岚做不到多线操作。
这会增加他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玩好了，不见得就能干掉自己。
但如果玩砸了？
灾区的问题也没办法解决。
所以还是见好就收吧！
想到这，和珅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慨。
相较于数日前，那个一身傲骨，桀骜不驯的纪晓岚，经过这次革职为民，再加上燕城这段时间的见闻。
现在的纪晓岚，逐渐也学会了什么叫做妥协。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以后的纪晓岚，虽然会针对自己，但却不会让自己特别难堪。
但以后的纪晓岚，会更加油滑，也更加难以对付。
此刻和珅心中复杂，他成功解决了问题，但也为自己的未来立了一位大敌！
离开了监牢，在纪晓岚的邀请下，门前停着一顶轿子。
不远处乱哄哄的，一帮穿着粗布衣服的老百姓。
也不知道发生什么疯，一个劲儿的到处跑。
这些老百姓的肩膀上，似乎还背着什么东西，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过年了？
和珅不知道，他扭头看向旁边的纪晓岚，好奇的询问了一句：
“这外面怎么乱哄哄的？”
纪晓岚摇摇头，嘴里抽着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不清楚，但不管怎么说，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看着纪晓岚此刻的这副模样，和珅迟疑了片刻，神情诚恳，拱手对纪晓岚说道：
“纪先生，之前多有得罪。”
纪晓岚则摆摆手，指着不远处的前方，亲手为和珅掀开帘子：
“无妨，走吧，已经在府里给和大人备了酒宴。”
燕城知府的府邸，此刻空荡荡的。
想想也是，燕城知府已经被抓了，树倒猢狲散，这些仆人自然跑的一干二净。。
不过该准备的，还是准备了。
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三荤三素，两个凉菜，两个热菜，还有一碗汤羹和一碟主食。
虽然不是很丰盛，也达不到宴请的标准，但却也十分适合两人闲聊。
起手拿起一壶酒，笑脸相迎的和珅亲自为纪晓岚斟酒：
“纪大人，恭喜啊。”
纪晓岚眉头一挑，他注意到和珅对自己的称呼变了。
在革职为民之前，和珅称呼自己是纪大人。
在革职为民之后，他称呼自己是纪先生，而现在，对方再次称呼自己纪大人。
这让纪晓岚不由的笑了，他拿起酒盅一饮而尽：
“可不敢这么说，纪某现在不过是一介草民。”
对面的和珅摆摆手，一副大丈夫不拘小节的豪放模样：
“无妨，等燕城的问题解决之后，纪大人自然会官复原职。”
纪晓岚眉头一挑：
“所以？”
看着眼前的纪晓岚，和珅眼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纪先生，你我二人，要不要交个朋友？”
说起来，很多人可能不信，和珅是最不愿意与人为敌的。
他的道是法，与权力相关，但更与财富相关。
有道是和气生财。
纪晓岚的妥协和退让，让和珅感受到了压力。
皇上是真看得起他，专门找了一个大清朝第一才子做对手。
这让和珅倍感心累，他想要尝试着，看能不能解决掉纪晓岚这个危害。
这让和珅很无奈，他已经预感到，在不久之后的朝堂之上，随着皇上的煽风点火，两人的关系一定会势同水火。
所以和珅就想着，能不能在此之前搞好关系，最好有一个缓冲阶段。
说真的，和珅很反感纪晓岚拿皇上来压自己的这一套。
可偏偏他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提前下手。
但可惜的是，面对和珅的主动讲和，纪晓岚摇了摇头：
“纪某有心，但怕是要让和大人失望了。”
和珅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对方：
“纪先生何意？”
看着和珅疑惑的目光，纪晓岚脸上浮现出一抹腼腆的笑容：
“实不相瞒，和大人，在你被关的这些天，我用你的大印做了一些事情。”
话音落下，和珅的脸色顿时变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纪晓岚，你什么意思？”
而看着脸色大变的和珅？
纪晓岚心中暗爽，作为大清朝第一聪明人，虽然在为人处世方面，纪晓岚不如和珅，但你要说你比我纪晓岚聪明？
不好意思，人与人亦有差距！
在看到账册的第一时间，纪晓岚便明白，和珅已经打算放弃燕城的这些官吏。
而这些账册的唯一作用就是拖延时间。
和珅在怕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只有可能是皇上！
的确，纪晓岚的情商没有和珅高，他的演技也远不如和珅，但纪晓岚有一项和珅不具备的能力——
高智商！
和珅以为他说服了自己，以为自己妥协了。
但他不知道，早已看透一切的纪晓岚，已经在暗处准备好了陷阱，
就等着和珅一脚踩下去，万劫不复！
而此刻看着和珅不知所措的慌乱眼神，心中狂喜的纪晓岚，嘴角不由的上翘，他摆摆手，一脸谦虚温和的说道：
“和大人不必担心，纪某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听说在这燕城，有一位手眼通天的薛大老板，纪某一直想要见一见，但苦于没有机会，只好借和大人之手，引出这位薛大老板。”
话音落下，和珅脸色大变，眼里浮现出一抹凶厉：
“纪晓岚，你做了什么！”
看着和珅色厉内茬的样子，纪晓岚心中愈发的畅快，他摆摆手：
“没什么，就是让人封了薛大老板的生意，顺便在封条上留下了和大人的大印。”
质疑和珅，理解和珅，成为和珅。
现在的纪晓岚，逐渐理解数日前，和珅在大牢里的感受究竟有多爽。
而对面的和珅，在听到大印的那一刻。
整个人面色铁青，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斥着杀意，他猛地一拍桌子，面色狰狞的吼道：
“纪晓岚，你好大的胆子！”
和珅的计划很完美，呀账册拖住纪晓岚，让他没时间去刨根问底，明面上有燕城这帮贪官污吏的罪证。
只要乾隆离开，就会天下太平。
至于其他人？
在和珅的精心安排下，纪晓岚能找到的线索，仅限燕城官吏。
但薛大老板不一样。
对方是负责帮自己洗银子的人，整个灾区的赈灾粮款，都要经过薛大老板的钱庄和粮仓。
抓到了薛大老板，就代表着事情会从一个燕城，升级到整个灾区。
涉及的官吏也会从燕城这个级别，升级到云州知府吴醉这个级别。
不同于燕城的刘长福，范大统之流。
云州知府吴醉，可是是有机会接触到自己的中高层！
和看着和珅狰狞的模样，纪晓岚放下酒盅，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如同索命的厉鬼：
“和大人，纪某说过，燕城的这件事情还差了一个人！”
恰好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身青色长裙的杜小月，快步走了进来，嘴里脆生生的喊道：
“纪先生，门外来了一个自称薛老板的人说要找你。”
嘴角翘起，看着面色铁青，坐在桌前的和珅。
纪晓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摆摆手，得意的眼神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和大人，纪某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目视着纪晓岚离开，坐在桌前的和珅，他紧握的拳头，手指捏的发青。
在一旁伺候的刘全，神色带着几分担忧：
“老爷，现在怎么办？”
阴郁的眼神，和珅冷冷的看了一眼刘全：
“你问我，我问谁？”
刘全被和珅的眼神吓了一跳，但在片刻沉默后，刘全眼里闪过一抹狠辣：
“老爷，要不小人去一趟？”
眼里闪过一抹意动。
但片刻后，和珅便摇摇头，他面色阴沉的看向纪晓岚离开的方向：
“不可轻举妄动，这纪大烟袋变了，现在的手段非同小可，我们需要谨慎对待，说不定他就等着你去动手，这才好从老爷我的身上撕下一块肉！”
纪晓岚变了，短短数日，他便不再是之前的那个纪晓岚。
现在的纪晓岚很麻烦，已经从当初那个自己可以随意戏耍的腐儒，变成一个可以正面与自己掰掰手腕的对手。
这让和珅心中十分懊恼。
但他能怨谁？
怨皇上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大敌？
和珅不敢，所以他只能怨恨自己。
怨自己当时轻视了纪晓岚，没有第一时间杀死这个祸害！
旁边的刘全，看着沉默不语，眼神一阵阴晴变化的和珅，小声问了一句：
“老爷，那你说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除了皇帝，凡是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人？
没一个是简单的。
和珅很愤怒，也十分懊恼，但他不会让自己沉浸在这种负面情绪下。
从一个三等侍卫出身，十几年的时间便成为权倾朝野的重臣。
不是因为和珅有着极高的情商，擅长溜须拍马，哄得皇上哈哈大笑，更重要的一点是，和珅的个人能力。
他是一个斗士，一个即便到了最后一秒，也决不放弃的男人。
所以下一刻，迅速振作起来的和珅，目光果决，眼神锐利的看向前方：
“皇上现在在哪？”
看着重振旗鼓的和珅，一旁的刘全变得亢奋起来。
这一幕他很熟悉，每次遇到难关的时候，老爷都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而那些在他看来，必死无疑的难关。
在老爷的带领下都会化作泡沫！
十几年前的三等侍卫和珅，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在风险和机遇中，爬上了除皇帝外，大清朝最高的权力之座！
“金匠郑老全在燕城有一处宅子，皇上和何维佳就在这座宅子里休息。”
深吸了一口气，和珅拍了拍脸，对一旁的刘全吩咐道：
“我要洗脸，给我换一身没有酒味的衣服，还有一碟茶叶，一会我要去见皇上。”
在说话间，和珅的眼神变的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