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全部落下，红霞渐渐老去，天空像是染了渐变的发色，越往上越蓝。
天慢慢昏暗起来，傍晚里时时吹过一阵子的风，拂过人的衣角，头发，然后远去，却把冷意留在了人的身上。
楚尧打了个哆嗦，紧了紧外套，觉着秋天是该要多穿点衣服了。
他倚靠在一片残缺的墙上，抬头仰望着天空，看见有点点星光在闪动。
“你没有心。”
忽然，有道心声在楚尧内心响起。
“什么？”楚尧不明所以。
没有心？他把右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放在胸膛左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那里的温热和砰砰地跳动。
还是说自己为人做事不正道？但一个灾物怎么评价起人了呢。
“你的心不是你的。”
那道声音再起。
“不是我的？难道是别人的？”
楚尧同样以心声问。
“是特殊物质合成的，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很不契合你的身体吗？”
灾物的心声很奇怪，听不出性别，年龄，甚至也听不出物种来，就像是万千的声音合为一体，又或者是一种难以理解的音色，但很细腻，耐听。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是普通的灾物吧？”
楚尧不再执迷于“心”的问题，而是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
“灾物？其实我更喜欢你们称呼我为恶魔。”
楚尧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屑，似乎灾物是什么低级东西，且自己把它贬低了一样。
“好的恶魔，你缠着我是想要干什么？”
楚尧知道这恶魔一直藏匿在他的体内肯定有所目的，不然怎么会至今还留着他的命且还在老山里救他一回。但他猜测多半不是好事。
“我要你的身体。”
楚尧：“？？？”
果然，这恶魔就没什么好心，但楚尧好奇，对于它来说拿捏一个普通人还不容易吗？
像是知道楚尧的疑惑，恶魔解释道：“你的身体太完美了，仿佛诞生就是为了升华，但可惜你没有心。”
恶魔语气惋惜。
“你身体规格太高，我无法强行侵占融合，需要你打开权限。”
楚尧愣了，沉默半天，他有些听不懂这恶魔说的什么了。
“看来你对自己知之甚少。”
楚尧更听不懂了，“什么锁链？”
“你的记忆不是你自己封锁的？看来你很不幸啊，被夺走心脏，又被锁掉了记忆。”
楚尧彻底沉默，难怪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他的记忆最多能想起七年前，那是他记忆的尽头。
恶魔的心声愈发惋惜，似乎它也很想知道记忆尽头之外是什么。
“交易吗？”
“不。”
楚尧一口拒绝，把身体交给恶魔，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别急着拒绝，都说了是交易，是有条件的。我可以实现你任何愿望，你能想到的事，我都做得到。”
楚尧笑了，“你这样神通广大还需要我的身体？”
恶魔陷入短暂的沉默，接着又说道：“我的来历远比你想象的要大，有些事你不懂。”
“我可以跟你签订契约，我帮你四次，这是我所能为你付出的最大的报酬，四次后，你的身体归我。”
“不了。”楚尧仍是拒绝，像这样口说无凭，甚至他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编故事的事情他怎么敢信。
它都说了自己可是恶魔。
“你慢慢考虑，想清楚了呼唤我。”
楚尧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无尽的黑暗，一双猩红的双眼在其中隐退下去。
他赶紧摇头恢复了清醒，周边更昏暗了些，天上的星星也更加闪亮清晰。
活下来了？楚尧心想，无论这个称自己为恶魔的灾物说的是真是假，至少这一刻他还是活着的，他温热的身体，鲜活的生命还属于自己。
但楚尧也有自己的想法，恶魔说的几点没有骗人，他的心脏确实有时候会隐隐作痛，供血不足，他的记忆也的确被封锁了，这些都是真的。
楚尧也有急切的求知心理，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往，想要知道记忆里的事，想要知道是谁把他的记忆封锁......
不再胡思乱想，楚尧动身回家，走到一楼，碰见下楼丢完垃圾正准备上楼的李叔。
“小尧？”
李叔还是那副装扮，穿着白色背心，外面披着褪色的外套，但今天比以往精神了些，因为他刮了胡子。
“李叔。”楚尧喊道。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李叔站在那儿等着楚尧走过来。
“我刚刚去周边逛了逛。”
“这么晚有什么好逛的，你不怕灾物啊？”李叔像是责怪了声，接着又说道：“我门前的肉是你放的吧？等会儿去我家拿回去，你们都还不够吃，给我们干什么？”
楚尧走到李叔旁，跟在他一旁一起上楼，“李叔你就拿去吃吧，我们肯定是够的，不然哪里有多的拿出来？”
“嘿，你这小子？”李叔笑骂。
李叔走在前侧，步子放的有些慢，楼道昏暗，但其实还是看得清楚。
楚尧看的清楚，李叔多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又把脸转了过去，似乎很难为情。
两人很快就到了三楼，楚尧所在的楼层，李叔突然说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李叔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楚尧直接揭穿李叔。
李叔哪里有晚上倒垃圾的习惯？甚至说郊区的人都没有晚上倒垃圾的习惯，况且对方刚才上楼走的很慢，几次把脸转过来，显然是有事，但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
李叔无声沉默了会儿，脸上是极难为情。
“哎.....小尧啊，叔能向你借点钱吗？”
李叔低声说，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心。
楚尧转身，开门进屋。
李叔看着进屋一言不发的楚尧，叹了口气，眼底尽是失落和无助，腰弯下去没了气力，仿佛一下子苍老几十岁。
楚尧很快在沙发上拿出十五张千元纸币。
“李叔，等等。”
他喊住要上楼的李叔，说道：“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剩下的要给楚宁买药。”
李叔停住，转过身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谢....谢谢，我很快会还给你。”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纸币，双眼竟有眼泪闪过。
“不急的李叔，我现在够用。”
楚尧说道。
李叔点点头，把钱整齐卷好放进口袋，和楚尧道了别上楼，腰杆微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