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梅脸色更白了，腿都在打着哆嗦，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不能忘了，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啊！我可是把你养得又高又壮，你瞧瞧，我亲儿子都没你高没你壮。”
司遥听得来气，嘴唇微动，正好开口。梁津生瞥了她一眼，轻轻晃了晃头，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她只好沉默。
梁泽生听到他娘揭他的短，先不乐意了，冲他娘发脾气。
他长得像他娘又矮又瘦，鞋里塞了增高的鞋垫子，身高都不到一米七。
“娘你在说些啥呢？我可是你亲儿子啊，你为什么要拿我和狗杂种比较！我比他强多好了吗！”
围观群众中间传出了嘘声。
只要不是瞎子，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梁津生比梁泽生强多了。
大老爷们经常在河里洗澡，谁最有本钱，他们心里门儿清。
梁津生胯下的本钱那是男人看了都要自卑的程度，太惹人羡慕了！
至于梁泽生，呵，恐怕只有跟七八岁的小男孩比，他才能赢。
被人嘘嘘的梁泽生脸色都气绿了。
杜月梅拽住急赤白脸的亲儿子，刻意压低声音说：“泽生，听娘说，你别插嘴了。”
梁泽生看他娘的脸色，有点明白过来了。敢情他娘还真是花钱偷换了别人的孩子，图啥呢？
杜月梅一脸坦然，毫无愧色地继续对梁津生说：“你就算不念及我，你也该想想你死去的爹，你要是做出恩将仇报的事，你怎么有脸去见你爹啊！他从小到大最疼的就是你！”
司遥悄悄抬起眸，男人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古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
可是，他明明有更光明的未来啊……
梦里的傅阿姨态度表明了是更偏向他。
如果杜月梅没有将他偷换走，他应该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疼爱他。
梁秀蓉也跟着害怕。如果她娘去坐牢了，那她就没有家了。
她忙上前去哀求梁津生：“三弟，我求求你，别去报案了吧，我娘她也不是故意的。”
看热闹的人不乐意了，“为啥不让报案？别是心虚了吧。杜月梅你是不是真花两百块偷换了别人儿子回来啊？”
杜月梅：“放屁！我钱多烧得慌吗？”
梁津生对二姐早就彻底失望，她是个愚孝的。要不是因为她，大姐哪用得着嫁到穷山沟里去。
梁津生话锋一转，说：“二姐，张斌父母只承诺将梁泽生安排进食品厂当临时工，每月拿15块的工资哪里够花啊！太不保险了，梁泽生干不好，让人辞退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如让张家给你安排个工作。”
“你放你娘狗臭屁！”
梁泽生急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冲上前去把他二姐拉回来。
“二姐，你别听他的话，你连小学都没读完，哪能去厂里工作。我可是高中生！绝对干得比你好。”
梁秀蓉声音弱弱道：“弟弟……我、我不想嫁给傻子……”
梁泽生更急了，“二姐你糊涂啊！你咋能不嫁了，娘已经收了张家给的红包，你和张家已经算订亲了，不能反悔的！”
梁津生这一番话，顺利地将围观群众们的目光重新转移到杜月梅身上，再加上梁泽生气急败坏，更加印证了梁秀蓉要嫁给傻子的事是真的。
当年，秀英被杜月梅以一百六十八块彩礼嫁到穷山沟去给瘫子做媳妇，这件事很快在周围村里传开了。
村里有女儿的人家眼红杜月梅收到了那么高彩礼，趁势也跟着索要高价彩礼。有要到的，也有没要到的。
起初，大伙都不当一回事，反正又不是我娶。
谁知高彩礼的事愈演愈烈，全村人跟着风评受害。
村里的适龄男女们谈婚论嫁，别人一听是济和村大队的，外村小伙子不敢娶，怕被索要高额彩礼。
外村姑娘也不敢嫁，怕嫁过来吃苦受罪，亲女儿都被娘卖给了瘫子，儿媳妇岂不是更惨！
大队长去公社开会，被公社领导点名批评，要求整改风气。
公社10个大队，就他们济和大队名声最差。
大伙吃过一次闷亏了，一听杜月梅这次要把二女儿梁秀蓉嫁给傻子，好多人义愤填膺。
“咱们这次一定不能让杜月梅得逞！否则咱大队名声又要被她祸祸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娘希匹！”
有人一脸惊讶，张嘴就问：“张斌是谁啊？”
“甭管他是谁了，咱可不能再让杜月梅卖女儿了，当年她硬要把秀英嫁给赵瘫子，我们跟着一起遭殃！”
趁着大伙吵开了，梁津生迅速带着司遥和女儿离开了梁家。
“对，这回杜月梅要是把秀蓉嫁给傻子，索要五百块彩礼，传出去，咱们济和大队的名声全让她一个人败坏了！”
杜月梅据理力争：“什么叫我把大队的名声败坏了？！你们少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咱大队的名声一直就没好过，谁不知道咱们村嫁女儿要高彩礼啊！”
放眼整个公社，就属他们济和大队风气最差，最会哭穷，每年交公粮交得最晚，年年都要挨骂。
大队长到公社领导面前立下军令状都没用，咱村里的老叔公，老祖公说了算！
粮食产量就那么多，如果为了面子交多了，整个大队都要跟着勒紧裤腰带。
排名第一的冲锋大队尝到甜头，年年争取先进，名声是光荣了，村民们面黄肌瘦，身上穿的衣服至少有十来个补丁。
反正是在公社挂了号的贫困后进大队了，可不得把名头给坐实了。
济和大队的社员们意见一致，坚决不肯多交，实事求是，不虚报产量。
“桂梅娘，你家桂梅要了隔壁王家七十八块的彩礼，逼得人家跪地求你，你也不肯少一毛钱。还有你旺财叔，你别笑，你嫁女儿可是要了六十六块彩礼，外加三百斤粮食。”杜月梅气势汹汹。
桂梅娘硬气道：“我给我女儿找的那可都是正常人，没有缺胳膊少腿，哪像你啊，把亲生女儿嫁给瘫子、傻子。我活了大半辈子真没见过像你这么狠心的亲娘！”
“就是，就是，咱们村嫁女儿的彩礼钱虽然比别的村高点，但也高不到哪里去，就多个十几二十块。哪像你啊！狮子大口，给女儿找的人家不是瘫子，就是傻子。”
杜月梅歪理一套一套的，“我家大女婿样样好，人家乐意给一百多块钱彩礼，你们管得着嘛。你们要是眼红，自个找女婿要去，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梁秀蓉的堂伯父站出来对杜月梅说：“杜月梅，你不要以为你公婆丈夫不在了，你就能无法无天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秀蓉嫁给傻子，我这个做长辈的第一个不答应！”
杜月梅骂道：“你算什么长辈，我们家建伟死了之后，来找你借点粮食，你把门关得死紧！”
梁堂伯父讪讪地唉声叹气：“唉~！建伟娶到这个恶婆娘，真是家门不幸啊！”
被杜月梅卖女儿坑过的牛大芬站出来了。
“我也不答应！杜月梅，我家姑娘原本亲事都订好了，就因为你这个黑心肝烂肠子的卖女儿，男方父母不敢娶了，直接把话堵死，他家是贫农，娶不起咱济和大队的姑娘！”
“你女儿被退婚了，还赖上我了?牛大芬你要脸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跟男方说好四十块彩礼，听到我嫁秀英是一百六十八块彩礼钱，你转头就去找男方再要一百块，男的一气之下直接不娶了。哼——！”
杜月梅一脸轻蔑，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就你女儿是什么德性，你当娘的没点数吗？还敢狮子大开口……”
“杜月梅，我日恁娘的！”
牛大芬被杜月梅说出了事实，闹了个没脸，抬手用力推搡她。
杜月梅不甘示弱地回击。
紧接着两人就你扯我头发，我挠你脸，激烈开打。
越来越多的村民围聚在梁家门口看热闹。
一时间说话声不断，吵吵嚷嚷，场面极其热闹、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