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伽华也恢复了一丝冷静。
她语气极冷，像是北方的寒风，“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送你回家，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去别的地方住，或者我去客房睡。”
伽华顿了顿，泄了气，“走吧。”
等司机上前，宋天朗帮伽华打开车门。两人上了车后，直到进了家门，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宋天朗看着伽华默默地脱了鞋，直奔卧室，平静地关上了房门。
那扇门像是看不见边的一堵墙，隔开了两个人的心。
橙子已经走到卧室门口，安安静静地守在卧室门口。
宋天朗颓然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卧室门口窝成一团的橙子，只觉自己像个无能的废物。
他心里懊悔，自己早该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
落地窗外的世界繁华喧嚣，绚烂的霓虹灯肆意地宣泄，房间内确是那么寂寥。
他按动开关，电窗帘缓缓关闭，屋内逐渐暗下来，直至陷入一片黑暗。
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漫出的光辉洒在宋天朗身上，俊秀的五官一半掩映在黑暗中，一半被照亮，长睫羽遮住他眸底的暗淡。
他起身走到水吧前，夹了一个冰球，倒了半杯伏特加，慢慢走回沙发，整个身体放松地都陷在沙发里。
客厅里太过安静，他听得到心底的声音，那些烦乱的声音，激起心头的燥热。
此时此刻，他竟然不喜欢这么大的房间，因为他完全听不到伽华的声音，他有些心慌。
半杯伏特加入喉，他像是回到了现实，长长吁了一口气，起身去往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然后走到卧室门口。
他抬手叩门，没有回应。
宋天朗轻声开口，“伽华，喝点水吧。”
仍旧没有回应，只有橙子在他脚边抓鞋子的声音。
宋天朗再次叩门，“伽华，你没事吧。”
仍旧没有回应。
宋天朗尝试开了下门，门没关，他推门而入，说了句“伽华，我进来了。”
伽华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蜷缩成一团，静静地望向窗外的cbd繁华夜景。
她小小一只，头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像是光滑的丝绸料子。
宋天朗心头一紧，那么瘦弱的背影，是怎么走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的？
宋天朗轻声走过去，将水杯递给伽华。
伽华没有接，宋天朗将水杯放在一旁的方几上，然后伸手搭在伽华肩上。
这一次，伽华没有躲开。
“我真是无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你。”伽华语气里有一丝自嘲。
宋天朗心里愧疚，“伽华，你骂我吧，只要你能好受点，我都接受。”
“天朗，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失去你。”
伽华转过头来，平日里璀璨灵动的眸子，已经哭得红肿，宋天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伽华，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宋天朗只觉脸火辣辣地疼，伽华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可是像是一个无形的手掌打在自己脸上。
“你越是这样忍着，我越难过。”他伸手去摸伽华的头，柔顺的秀发穿过指尖，抚平了指尖的燥热。
伽华勉强扬起嘴角，“难道你希望我像个泼妇一样，把家里全砸了，把你揍得鼻青脸肿？”
“如果你能开心，我不介意。这次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不应该瞒着你。”
伽华话锋一转，对上宋天朗澄亮的眸子，“你是不是也见过林立成了？”
宋天朗突然愣怔，垂眸不看伽华，顿了顿，“嗯。”
伽华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平静，“他怎么样？”
宋天朗视线转向伽华，“他……”
伽华语气平静，“我希望你能坦白。”
宋天朗决心不再隐瞒，“我给了他钱，把他安置好了。”
伽华有一丝无奈，“你真不应该为我做这些。”
下一秒，她继续询问，“他有没有提起过我？”
这一次，宋天朗真的不知道回答，视线转向窗外浓稠的夜色。
林立成当然提过她，但是他是把她当交易，用她赚钱。
伽华哑然一笑，低头看向卧室的角落，“算了，我真是傻，一个拿钱就可以污蔑我的人，我怎么还能奢望他把我当女儿？”
“冯巧纭她，”伽华顿了顿，“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家认识他们夫妇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样温文尔雅。可惜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还是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伽华双臂抱膝，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
“伽华，我知道有些事不是说忘就可以忘掉的，我知道你可能会在意，但是我希望你能快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留在过去吧。”
“天朗，抱抱我。”伽华抬头，雾蒙蒙的大眼睛对上宋天朗的视线。
宋天朗弯着腰，将伽华紧紧搂在怀里，“谢谢你肯原谅我。”
伽华抿了抿嘴，“我想我是你，也做不到什么周全的办法。我曾经感觉她好亲切，对我真好。甚至幻想，如果我妈妈就是她这样该多好，也希望自己有像梁曼婷那样温暖的家庭。
可是，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我总告诉自己要认命，认清自己没那个福分。
谁知道，老天给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她真的是我的母亲。但是我现在为什么那么讨厌她，我恨她，我一想到这么多年她过得那么幸福，却从来没想过要去看我，我就控制不住要恨她！我一点都不开心，我真的很讨厌她。
天朗，我不想认她。而且我也不想破坏她的家庭，我只想跟她当回陌生人。”
宋天朗温声安慰，“没关系的，不要怪自己。一切都听你的，我们以后都不见她了。”
冯巧纭已经流干了眼泪，她把自己锁在卧室洗手间，泡了个长长的澡。
过去的记忆一直浮现在她脑海里，她时而懊悔，时而恼怒，时而痛苦，时而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梁志杰进房间给她送中药，提醒她不要泡那么长时间的澡。
过了一会儿，她从洗手间出来，因为洗过澡的缘故，梁志杰也没有发现她哭过的痕迹。
冯巧纭一口气喝完中药，嘴里的余味简直是她心情的写照。
她曾经侥幸认为，不揭穿秘密的话，她还可以静静陪着伽华，趁机多跟她接触，也可以竭尽所能给她一部分关爱。
可是现在，秘密已经揭开，她已经没有弥补的权利。
她自嘲是自己太贪心了，明明曾经有过选择权利，明明已经为了现在的幸福放弃了抚养她，她还有什么资格奢求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