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程子秋的办案员是个脸型方正、腮帮微鼓的中年警察。
他递上笔录夹时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怀疑。
“程先生是吧？你跟赵奎先生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啊，同行？也合作过？”
程子秋勾唇一笑，随手翻开笔录册，却直言不讳地挑眉道：
“合作？算不上吧，有时候就是能省事就省事。您是不是觉得，我们关系到底是有多亲密？”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坦然，嘴角微微抽了抽。
“是不是亲密，您等会儿看看赵奎如何开口，应该会有不一样的结论吧。”
程子秋斜靠在椅背上。
昏黄灯光下，他的身影显得疏懒却暗藏锋利、
“那还真是期待呢，看看他嘴里吐的到底是钉子还是金牙。”
……
程子秋推开拘留室的铁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扫了一眼房间，赵奎正坐在墙角的木凳上，脑袋低垂，手铐在昏黄的灯光下映出一片微弱的光。
“哟，这不是赵老板吗？”
程子秋倚在门框上，双臂交错，语调轻飘却几分刻薄。
“您这是劳碌命啊，连拘留所都走出自己的专属路线了。”
赵奎原本低垂的头骤然一抬，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看到程子秋的那一刻，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儿大小。
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点什么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有一记干燥的吞咽。
程子秋啧了一声，推门而入。
他慢悠悠拉过一张脚椅，斜坐在上头，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不规矩地架在椅背上。
“你别这样看着我，弄得跟见鬼似的。不是说了嘛，天塌了还有哥们儿给你兜着，现在这不就来了？”
赵奎的脸色青白交替，低下头，喃喃道：“我……没想到你会来。”
“当然没想到，毕竟……”
程子秋突然靠向赵奎，双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
“你本以为，我这人冷心冷肺，对吧？”
赵奎的背僵了僵，眼神慌乱地朝程子秋飞快地瞟了一眼，又忙垂下去。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老板，我……”
“别‘老板’来‘老板’去的，膈应。”
程子秋不耐烦地打断他，随手摸出一根没点燃的烟叼在嘴里。
“我今天过来呢，不是来听你认错的。行了，出口的废话少点，我要的是实打实的东西——从头到尾，把你是怎么被人抬进这局子的掰开了揉碎了告诉我。”
赵奎听到这话，整个人更颓废。
“老板，我真不知道是谁要害我。我赵奎虽然干的不是什么光彩的活儿，但一向谨慎，从没留下过什么把柄。这次的事儿，邪门得很……”
他搓了搓脸，声音沙哑。
“那批货，我藏得隐蔽，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在哪儿。可举报信上，说得清清楚楚，连数量都对得上……”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从收到一笔神秘的“大单”，到挖出货后藏匿地点的选择，再到被警察突袭抓捕，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程子秋一直静静地听着，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你说，那单子是谁介绍给你的？”
赵奎回忆了一下，“一个叫……蛇哥的，以前没打过交道。说是朋友介绍的，出手阔绰，给的价也高，我就……”
“蛇哥？”
程子秋嗤笑一声。
“这名字，听着就滑不溜手。联系方式有吗？”
赵奎摇摇头，“就见过一面，拿了定金和地址就走了，之后都是电话联系。现在想想，那电话号码估计也是假的。”
“呵，还挺专业。”
程子秋站起身，走到赵奎面前轻拍他的背。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什么良民呢。既然有人设局，那就陪他玩玩。”
“玩玩？老板，我这都进局子了，还怎么玩？”
赵奎一脸苦相。
程子秋站在那里，斜斜睨着赵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怎么，赵奎，你以为老子来这儿给你送饭的吗？”
赵奎愣了几秒，接着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程子秋。
“你是说……你、你来是为了……”
程子秋懒懒打断了他。
“废话，当然是赎你这个倒霉玩意儿出去。不然呢？在这里等着看你用几年时间琢磨怎么磨秃那张‘贵公子’的脸？”
他说着还特意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的脸旁优雅地‘描’了个圈。
赵奎的表情从呆滞逐渐转为复杂。
半晌，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程子秋，你真够仗义的，可……”
他的话刚出口，程子秋直接摆手。
“别‘可是’了。我把你捞出去，不是为了什么兄弟情谊那玩意儿。甭想太美，回头得好好给我干活顶账！”
赵奎听得有点懵，眼底闪过几分复杂。
“……好”
紧接着，只见程子秋拍了拍身上的薄风衣，冲狱警扬了扬下巴。
“行了，流程给我递过来签字，让我把这小王八蛋领回去。”
整个押解室的气氛像是被他的气场压得死死的。
连站在一旁的狱警都默默咽了口唾沫。
一个人能守住自信不算什么。
但如果还能把这自信硬生生‘传染’给别人，那这就不一般了。
程子秋这小子，显然就是后者。
……
走完流程，一个小时后，赵奎垂头丧气地跟在程子秋身后走出拘留所。
阳光实在有点刺眼，赵奎抬起手遮了一下，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程子秋。
他始终摆着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像是天塌下来也不够影响他的步伐。
“老板。”
赵奎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真就这么……随随便便把我捞出来了？没付什么大代价吧？”
“代价？”
程子秋头也不回，慢悠悠地抽出一根烟点上。
他吸了一口，烟雾随着风四散开，带着显眼的桀骜不驯。
蓦的，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死死盯住赵奎，嘴角挂着痞气十足的笑。
“赵奎，我说了，老子不是做慈善的，你记好了这次欠我的。别在那儿假惺惺，回头真要还不上的时候，就老老实实给我当牛做马。我说的，是永远！”
程子秋的目光深沉而凌厉，盯得赵奎心中一颤。
他猛然发现，这位“老板”明明总是吊儿郎当。
但一旦在关键时刻出手，也能让人寒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