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您非要说，咱赵家不能再管这军队了，那臣婿就得问一句——没人养着他们，这些兵丁是不是得饿死？”
景帝闻言，眼中寒意愈发浓烈，语气低沉：“你的意思是，赵家若是不养，朝廷便养不起？”
赵昂闻言，猛地抬手作投降状，连连摆手：“臣婿不敢说这话，臣婿就是个纨绔，哪懂这些大道理？”
他说到这里，耸了耸肩，笑道：“当然，陛下若真要接管，臣婿也没二话，直接遣散黑虎军得了，这样一了百了，也省得咱赵家再操心。”
赵昂那句“直接遣散黑虎军得了”，语气轻飘飘。
却像是一柄无形的尖刀，直直刺进景帝的威严。整个大殿的空气瞬间像被冰封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景帝冷冷盯着赵昂，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仿佛要将他彻底看穿。
他一字一句问道：“赵昂，你这是在威胁朕？”
赵昂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愕然的神情，随即故作恍然，摊了摊手，语气依旧懒散。
“陛下，您误会了，臣婿哪敢威胁您呢？臣婿只是个纨绔，最会的就是躲事儿，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的威胁之术？您要真不喜欢黑虎军归咱赵家管，那臣婿也没意见，就全遣散了，大家散伙，图个清静。”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随意的调侃。
“毕竟，这养兵的事儿，也挺烧钱的，咱赵家也不是铁打的银库。要是朝廷养得起，那自然最好，臣婿正好省下几份心。”
赵昂的语气听起来吊儿郎当，毫无章法，但话里话外的锋芒却隐隐扎在景帝心上。
这句话乍听像是在自降身段，可仔细品味，却分明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景帝。
黑虎军是赵家出钱出力养出来的，朝廷想接管，就要拿出本事来养！
赵荣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几乎要气得发抖。
他知道赵昂的这些话是故意说给景帝听的，可这般嚣张跋扈的态度，简直让人捏一把冷汗。
他在心中暗暗恼怒，却又不得不承认，赵昂这副纨绔的皮囊，正是赵家祖孙借机试探景帝的最后一道防线。
“陛下！这小子年少无知，言辞轻浮，实在是大不敬，臣愿代他受罚！”
赵荣猛地上前一步，躬身请罪，试图以此平息景帝的怒火。
景帝却并没有理会赵荣。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赵昂身上，眼中寒意涌动，像是在思量，又像是在压抑。
殿中寂静得只剩下烛火轻轻跳动的声音，每一息都像一把看不见的刀刃，横在两人之间。
景帝的手指缓缓扣在案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眼底深处的寒意渐渐散去。
他冷冷一笑，语气却忽然柔和了几分：“赵昂，你倒是伶牙俐齿。”
赵昂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地行礼，笑道：“多谢陛下夸奖，臣婿愧不敢当。”
景帝目光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既然你说黑虎军是赵家所养，那朕问你，若是有朝一日边关吃紧，赵家是否愿意将黑虎军尽数调拨，交由朝廷调遣？”
赵昂闻言，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纨绔本色的表情。
“那是自然。黑虎军是守边的嘛，边关吃紧，不调过去守着，调回来喝茶吗？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黑虎军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还带着几分讨好意味。
仔细一琢磨，却又听出了另一层含义——
你要用，我肯定给，但朝廷若是试图彻底吞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景帝的脸色不动声色，目光深深地看着赵昂。
半晌后，他忽然微微一笑，语气略带一丝疲惫：“看来，赵家上下果然是忠心耿耿，朕今日多虑了。”
赵荣赶忙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赵家世代为国效忠，绝无二心。”
景帝摆了摆手：“赵爱卿，朕知道你忠心，但世子的言辞实在让朕寒心。今日之事，朕便不再追究，你回去好好管教你的孙子，莫要让他再犯这样的糊涂。”
赵荣闻言，连忙俯身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金銮殿内，气氛稍稍缓和，但隐隐的火药味却并未完全散去。
赵荣低头退后，赵昂也跟着行礼告退。
景帝目送两人离开，面色依旧阴沉。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案桌，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思绪。
他想要黑虎军的军权，表面上是为收回朝廷权威，实则是为了彻底掐住赵家的命脉。
赵昂这一出，将他步步紧逼的攻势轻描淡写地化解，还用一副态度，将所有的矛盾都推得干干净净。
“呵，这赵家……果然一门忠良，世代都不简单。”
景帝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今日若真硬要收回黑虎军的军权，赵家祖孙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届时，表面上的帝王威严还能维持，但朝堂的权力平衡，甚至整个边关的军心，都可能因为这一事而彻底崩盘。
想到这里，景帝只得挥手，将这件事搪塞过去：“传旨，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
出了金銮殿，赵荣停下脚步，猛地转身盯住赵昂，脸上的怒意终于压抑不住。
沉声呵斥道：“胡闹！你知道你今日差点捅出多大的篓子吗？！”
赵昂却毫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脸上的纨绔笑容依旧。
“祖父，您别气啊，我这不是顶住了吗？景帝他吃不到黑虎军的军权，还得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这买卖，不亏吧？”
赵荣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顶住？你这般明目张胆挑衅圣威，若非景帝还有所忌惮，今日赵家就得万劫不复！”
赵昂却笑意更浓，目光中透出一抹锋利。
“祖父，景帝不是不想动赵家，而是不敢动赵家。他想要黑虎军的军权，就得先问问边关那三十万铁骑愿不愿意。他若真敢硬抢，我们就敢翻盘！”
赵荣听着赵昂这话，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
“但愿你这般心性，能一直撑得住赵家的天下。”
赵昂负手站在赵府的门前，看着街巷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微微勾起。
他刚从金銮殿出来，景帝那张铁青的脸还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明明内心杀意翻涌，却不得不强压怒火装出宽宏大量的模样，那样子让赵昂几乎忍不住笑出声。
“祖父说得对，景帝不是不想动赵家，而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