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的瞬间，一抹小黑影窜了进来，跟头饿坏了的耗子，伸着手就要往锅里抓，宋大夫见状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住手。”
他冲过来制止了孩子的行为。
小男孩看着约莫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白净，身高也才到他腰的位置，一双眼睛跟饿鬼似的，盯着那锅粥，眼底青丝黑的厉害，看着有些吓人。
“嘶！”男孩猛地一口咬住了宋大夫的手，试图从他手中逃脱。
宋大夫疼得不行，一把将男孩推倒在地，男孩还想爬起来往粥那扑，影七一个闪身过来，把擒住了那孩子的双手，让他不得反抗。
“这小子，还真往死里咬啊。”宋大夫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要出血的手背。
赵承乾继影七之后走了进来。
“何事？”他扫了一眼影七手里，还在挣扎的孩子询问道。
“公子，这小子饿疯了，见着滚烫的米粥就往里捞。”宋大夫气愤道。
听到声音的男人赶忙跑了进来，拉过孩子直接跪下，“小公子，我家孩子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实在太饿了，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任何东西，还望您能饶了他。”
男人苦苦哀求。
“你们起来吧。”赵承乾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道。
“多谢多谢。”男人拉着孩子起身，不管孩子挣扎，强拽着往外走。
“等等。”
赵承乾的声音再度响起，男人带着孩子停了下来，回头不明所以道：“不知小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影七，给他们盛两碗粥。”赵承乾声音淡淡道。
男人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见那个叫影七的男人盛了两碗粥过来。
“这……怎么好……”男人看着那两碗白花花的大米粥，忍不住咽口水。
赵承乾面上没什么表情，“权当我们住这儿的报酬。”
男人拿到粥，身边的孩子伸手接过一碗，失去神智般，眼里只剩下填补饥饿得欲望。
他急不可耐地喝粥，即便被烫到也毫无反应，还没咽到肚子里面。
一碗粥还没喝完。
“啪！”粥碗猛地摔在地上，粥水洒了一地，男孩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在地上疼得打滚。
男人吓得脸色大变，紧张地蹲下身，“平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爹啊。”
男孩捧着肚子，就开始吐，刚喝下去的米粥，还没消化全都吐了出来，就连胃里的苦水都吐的一干二净。
“宋舟过去看看。”赵承乾示意道。
“别急，我是大夫，让我瞧瞧。”宋大夫走了过去，男人给他腾出了个位置来。
“没事，就是这孩子太久没吃着东西了，突然吃这么急这么烫，反胃了，慢慢来别让他吃那么着急。”宋大夫把完脉道。
这孩子身子太虚了，长期吃不上东西，这么下去小身板迟早耗不住。
宋大夫这话没说出口，这世道就是能吃一口饭都做不到，更何况给孩子调养。
“影七，再给他们盛点。”赵承乾端着一碗粥，坐在火灶边上。
男人红着眼睛感恩地道谢，“多谢小公子，多谢小公子！”
他把孩子扶了起来，影七给他们又盛了碗粥，那孩子喝了一碗，还没喝够，眼巴巴瞧着那口锅，赵承乾就直接让父子俩留下跟他们一块儿吃。
几人连喝了三碗，宋大夫还觉得意犹未尽，奈何他这肚子已经装不下了。
夜晚天冷，晚上要守夜，几人在灶火旁聊了起来。
宋舟问道：“朝廷不是有赈灾粮吗？你们怎么不去县城或者镇上。”
“光我们幽州就有十几座县城，下头还有乡呢，那么多人哪抢的过，再者那些赈灾粮也落不到我们这些贫苦百姓的头上。”男人长叹了一口气。
“幽州刺史还给我们涨吏税了，好些人交不起吏税只能到处躲，甚至被逼上山当了土匪。”
“你就没想过吗？”宋舟问。
男人拍了拍自己的瘸腿，“想过啊，这不腿瘸了，走都走不动，上山也没人要，到时候只能被当人肉烹了。”
比起听命于赵承乾，成天冷着个脸的影七，宋舟更有亲和力。
“你这腿怎么成这样了。”宋舟见他可怜，给他瞧了腿，知道没办法救治只能放弃。
男人倒也不难过，反而很乐观，笑着道：“原本我们镇上有个有钱人家，我每日都去他府上当帮工，谁知那户人家连个工钱都不给，还将我这腿给打伤，没办法我只能上山抓点野味，踩点草药拿出去卖了，但现在实在没办法了，天并不让人好过。”
“我看你这以前也是练家子吧，肉扎实。”宋舟扫了一眼他手心上的老茧，还有那有力的手。
男人道：“之前在衙门当差，因为性格耿直不受待见，这才回了村。”
“我说你应该混的不错，不然也不能过到现在。”宋舟笑了笑道。
男人眸光一滞，挤出一抹笑道：“那……那是自然。”
“我给各位烧点水喝吧。”他起身走到灶台那，拿出一个壶，一瘸一拐地提着去外面弄了一壶雪水回来。
等水烧开了，他让孩子拿了几个碗来，一边盛水一边问道：“不知大夫，你们这是要往哪去？”
这一问，赵承乾跟影七瞬间警惕，背脊紧绷。
宋舟笑了笑道：“嗨，我家夫人身体不好，跟小公子一直在幽州养病，谁知大乾接连大雪，我家老爷这不叫我们护送夫人跟公子回汴京去。”
“刚才进来我就看公子跟夫人不像一般人，原来是汴京来的，怪不得。”男人让孩子把水给送过去。
男孩捧着水碗递给宋舟，小手不稳一直颤抖个不停，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宋舟。
宋舟手刚准备接过水，男孩跟受到惊吓似的，手赫然抽了回去，眼看碗就要摔地上，一只手快速伸过来接住了碗。
“你这孩子，刚才吃了那么多粥，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一边待着去。”男人责备地开口道。
男人抬眸，“勿怪，孩子手脚不利索。”
宋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接过了水碗。
“小公子，您喝点水。”男人在跟赵承乾说话时，声音放软了些，明显有敬意在。
赵承乾并没有接水碗，而是抬眸考究的看了他一眼。
男人快速移开了目光，笑着道：“家中没什么茶水，招待不周见谅。”
赵承乾什么也没说，只接过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