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高考快要到了，程启琨惦记着二妹高考的事，不知她准备的怎样了？又是一个星期天，程启琨上午刚下班，他跟以往一样在宿舍等待二妹，不一会儿程晓蓉来了。一起吃饭的时候程启琨问：“二妹高考备战的怎么样了？”她信心满满地说：“只要正常发挥，考普通本科应该没问题，二哥就准备好钱吧！二妹我是有心人，绝不能让二哥为我白操心，等将来我出息了一定报答二哥的恩情！”程启琨笑道：“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我是你哥哥，父母不在了，二哥就是你的坚强后盾！你就放宽心吧！不要有任何顾虑，你念大学的全部费用都包在二哥身上，绝对没问题！你抓紧复习功课，争取考一个理想的大学。”程晓蓉说：“其实我的理想很简单，就是想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程启琨道：“好啊，报志愿的时候就报师范学院。”哥俩商量好了，吃过午饭程晓蓉告辞回校不提。
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程晓蓉金榜题名，她果真如愿考上了师范学院，程启琨高高新兴为二妹办好了一切入学手续，并亲自送她到学校，交足了各项费用，又给程晓蓉一些零用钱后便打道回府了。
高阳镇政府的何副书记有个女儿，名叫何玉芝，二十五六岁，在镇政府搞计划生育工作，那时的计划生育工作是个苦差事，不受老百姓欢迎，可能是由于工作原因，再加上她父亲是副书记，因此，平时脾气比较霸道。一天，她带着一个孕妇来高阳镇医院妇产科做引产，端着政府领导的架子，她可能是因为把孕妇弄来很不容易，怕再跑了，早做了早省心，便对妇产科医生颐指气使，非让医生给孕妇办理住院后抓紧把引产做了。但医生在给孕妇检查时发现血压很高，就说住院后要先请内科医生会诊降压治疗，还要做心电图、化验等检查，待血压平稳了、检查报告没啥问题才能做引产，否则的话，一旦发生问题负不起责任。何玉芝认为医生不听话，当时就在诊室大吵大闹，医生的解释根本听不进去。正好这时程启琨带着一张x光片去放射科讨论交流，路过妇产科诊室，听见有人吵架，便敲门进去劝解。何玉芝见进来一位男大夫，气质不俗，很有威严，妇产科医生见到这位男大夫也很客气，心想：他可能是位领导，便止住了吵闹。程启琨询问了事情的缘由后，他先从医学角度耐心细致地向何玉芝讲解说：“引产之前做常规检查是必须的，为什么呢？比如，心脑肾等脏器就是高血压的靶器官，也就是说高血压会对心脑肾等脏器造成损害，这个孕妇血压很高，如果高血压未得到控制就擅自做手术是违反诊疗操作规范和常规的，我们医生要是不认真履行职责，草草做了引产，一旦发生医疗事故，后果很严重，人命关天！我们医生犯了错误，你和政府也脱不了干系！我们要对孕妇负责，也是为你和政府负责！”不知怎的，程启琨说话的时候，何玉芝像个小学生似的老老实实听着，一声也不言语，只顾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程启琨，小脸有些发红，赶忙点点头小声说：“那……那就按你们的规范来吧！”程启琨见她不闹了，就忙他的去了。程启琨走后，何玉芝便问妇产科医生：“刚才那位医生是谁？我怎没见过？他是你们领导吧？小伙长得真帅！”医生回说：“他是我们医院的医疗主任程启琨大夫，看病技术可高呢！你没听说过？”何玉芝张着嘴道：“哦！知道，知道，我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一见果然不俗！”
没想到事后何玉芝的父亲何副书记来医院找到蔡院长，先打听了程启琨的人品和工作作风情况，蔡院长摸不着头脑，不知领导啥意思？实事求是的向领导作了汇报，说了程启琨很多好话，后来何副书记笑了，非常和气地说：“我女儿看上了你们医院的程大夫，能让她动心的人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过去她也相看过好几个对象都是她没看上人家，女儿也不小了，唉！她的亲事都快成我这当爹的心病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请蔡院长为我女儿牵线做媒，成全这对年轻人的好事，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谢谢你！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我们家的条件一定比程大夫家好些，你跟程大夫说，他家穷点我们不在乎，只要他成了我姑爷，将来他的事业上我还能帮忙呢。”蔡院长等何副书记说完，边请他喝茶边慢条斯理地告诉他说：“何书记，对不起！您说的这个事还真不行，人家程大夫已经有对象了，是狼山屯镇医院的护士，俩人正谈得火热呢！所以，你看这……”何副书记听了摇头叹息，冲着蔡院长笑了笑，遗憾地走了。
然而，何玉芝以为程启琨有对象不要紧，不是还没结婚呢吗？她还是有机会的，因此，她有空便来看程启琨。因为蔡院长已经把何副书记找他做媒的事告诉程启琨了，他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所以何玉芝来时他只是礼貌地打打招呼，也不跟她多说话，只顾忙他的工作，她也不给他添乱，像个温顺的小绵羊，完全没有了小姐的脾气，待一会儿便告辞了。过几天她又来了，程启琨觉得老这样也不行，便请他到宿舍好好谈谈。他给她倒了一杯水，大家都坐下来，程启琨这时才认真看了看她：一米六的个儿，白白净净的，大眼睛双眼皮，眉毛略重，鼻直口方，说实话人长得很不错。程启琨郑重地说：“可能你也知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是护士，我们感情很好。”“我知道！”她天真地说：“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老想来看你，从那天见面总觉得我们有缘，想跟你好好认识认识，你要是不讨厌我，我们做个普通朋友也好啊！我不会给你添乱的。”程启琨见人家这样说，也随和着说道：“我不讨厌你，我看你人也挺好的，怕你这样容易让别人误会，再把自己的婚姻大事给耽误了！再说，老这样也影响我工作。”何玉芝平时接触过很多男人，多是农村干部和超生的农民，跟他们打交道羞涩了可不行，说话比较声高，态度必须要很硬气、很坚决的，像今天这样跟一个大学毕业的青年医生说话还是第一次，她一下觉得自己好像矮了一截，不敢高声说话，尽量压低嗓音：“那我以后尽量少来行吧？”“对！我就是这意思。”程启琨心里想：之前还有点怕她会难缠，没想到人家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谈话还挺顺利，便想着尽快打发她走罢！于是转移话题，跟她随便聊了几句她工作上的事，说计划生育工作也很不容易，她感谢他对她工作的理解，一会儿，程启琨说自己工作很忙，就送她走了。过了几天，她又来了，这次不像平时工作那样穿着朴素，特意画了淡妆，衣服也很时尚，穿一双红色高跟鞋，非常漂亮；看得出她很高兴，还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左不过是一些糖块、瓜子、水果啥的，程启琨都分发给了医生护士，她跟程大夫唠了几句嗑便告辞了。程启琨送她到门口，回来一看何玉芝拿来那些东西早被大家造光了，一个护士举着一块剥开的软糖塞进程启琨嘴里，还笑嘻嘻地说：“欢迎她再来！”程启琨向她吼道：“你个小馋猫！”
何玉芝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赵国凡耳朵里，她便不放心起来，于是请了假，骑车飞到了高阳镇医院。她很想他，进了程启琨的宿舍里就主动地拥抱他、亲吻他，一会儿俩人吃过午饭，手拉手坐在床沿儿。她有点担心地说：“我听说高阳镇政府有个搞计划生育的姑娘经常来找你，挺漂亮的！我很不放心！我离你这么远，万一哪天她再把你抢了去，我怎么办？”程启琨笑了：“我已经把咱俩的关系郑重地告诉过她了，她说她知道，她就是没事来看看，也没说过别的，也没做过别的，腿长在她身上，我能怎么样？难道你还值当吃她的醋？真是的！”赵国凡眼睛盯着程启琨：“她现在不说啥，这可能是她的心计呢，等过些日子就会得寸进尺，她死皮赖脸地总来找你，你这人心太善，不好意思跟一个大姑娘使态度，等混得有了感情就糟了！”程启琨想逗逗赵国凡，故意说道：“那好，她要是再来了我就蛮横无理地翻脸、耍一回态度看看！让她下不来台！”她噗嗤一声笑了：“那样不行吧？要是那样大家咋看你？是不是显得你太不近人情了吧！”他又乐了：“那你说怎么办？”她不假思索地说：“我们结婚吧！”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程启琨顿时愣住了 ，他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慢慢走到窗前，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结婚？按说，两人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彼此也很了解，感情也发展到可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年龄也符合规定，可这婚怎么结呀？他挣那点儿可怜的工资，除了自己留点生活费，交给大哥一些，还要给俩妹妹买衣服鞋袜日用品啥的，再就是供二妹上学，所以，程启琨一点钱都没攒下，现在几乎是一无所有。她见他半晌不言语，在窗前不知看着什么出神，猜出了他的顾虑。她走过去从后面搂着他温存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囊中羞涩吗？没关系的，我啥也不要，咱们一切从简，只要你一句话，咱们就去领证，你说怎样都行。”其实赵国凡早就想结婚了，她一分钟也不想离开他，可她还达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况且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好主动张罗结婚的，没办法，谁让自己摊上这么个不主动的大男人？而且刚才正好也是话赶话，就这么一下把“结婚“给说出来了，还蛮顺理成章的。程启琨转过身深情地看着赵国凡：“谢谢你！你真好！善解人意！眼看就年底了，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等来年春天你过了20岁生日达到法定结婚年龄了我们就领证结婚，我想好了，咱们去北京旅行结婚！好好玩几天！逛逛王府井商场，怎么也得给你买套像样的衣服，我们穿新衣服在北京拍个结婚照好不好？”她翘起脚仰起脸亲了他一下，高兴地说：“嗯！好！太好了！都听你的！”她心里别提多美了！
北方的气候很冷，每到冬春季咳喘病人明显增多。高阳镇西北方七八里远有个小村庄叫乔家坨，村里有一位退休老干部乔志山，他曾经是抗美援朝志愿军卫生员，那时只经过简单的培训便上了前线。他在战场上救护过很多战友，也曾立功受奖，战争结束后就改行从政了。据他说，那时朝鲜的冬天很冷，好多战士都被冻伤了，甚至还有冻死的，他也是在那时受冷受寒落下了咳喘的病根，以后每因受凉就发作，一开始仗着自己年轻没当回事，还一直吸烟，咳喘一年比一年重。后来，冬天干脆出不了屋，就在炕头上放一个火盆，披着被子靠着窗台坐着喘息，严重了就在赤脚医生那里买点氨茶碱片顶一顶。再后来，实在喘的上不来气，两腿都膀肿了，每次解大小便就累得出一身汗，喘的厉害时连说话吃饭都很费劲，也住过院，但效果总不理想。这不，自从进了腊月病情越来越重了，整宿整宿的喘息，睡不好觉，就这么忍着。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再这样耽搁的话，这个年他恐怕过不去了！他老伴听村里人说高阳镇医院有个程大夫，治病技术高，人也特别好，便劝他去住院，他连咳嗽带喘断断续续地说：“俗话说…‘内不治喘，外不治癣’，像我这样的…说不定哪会儿就不行了，甭管啥大夫，就是…就是神仙来了也没用，只有到火葬场那天就彻…底好了，也别费那事儿了，给国家省点钱吧！想…想战场上牺牲的战友，我能活这么大岁数已经很…很知足了！”家人拗不过他。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