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顺着人流，来到了一处小广场。
只见广场中央已经清出了一片空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几束明亮的追光灯打在空地中央，几个穿着唐朝服饰的年轻人正在调试着音响设备，发出几声短暂的、奇怪的声响。
“是要演出了吗？”
长孙皇后轻声问道，眼中带着好奇。
“看样子是的。”陈晨点点头。
话音刚落，一阵悠扬的古筝声突然响起。
那清越的乐声仿佛有形之物，瞬间穿透了喧嚣，传达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绪。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听到这略微耳熟的乐声，都是神情一动。
紧接着，几个身穿飘逸衣衫的女子缓步走入场中。
她们身上的衣衫是改良过的唐制汉服，宽袖广带，裙摆翩跹。
颜色却比大唐的服饰更加鲜亮大胆。
“是……我们大唐的舞蹈？”长孙皇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她话音未落，那几个女子的舞姿便印证了她的猜测。
起手、抬步、转身、折腰，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唐风舞乐的影子，柔美而舒展。
李世民的眉头却不自觉地锁了起来。
这舞姿虽有唐舞的影子，但简化了太多繁复的仪轨。
女子的神情和动作，也少了宫廷舞乐的端庄典雅，多了几分江湖儿女的随性与洒脱。
在他看来改动了如此之多，简直是……买椟还珠，失其神髓。
就在他心生不满时，场上的音乐却毫无征兆地一变！
“咚！咚咚！咚！”
一阵强劲而陌生的巨响猛地炸开，那声音沉重有力，仿佛直接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震得人胸口发麻。
李泰手里的烤串一抖，险些掉在地上。
悠扬的古筝声并未消失，反而被这陌生的、强烈的鼓点裹挟着，催生出一种闻所未闻的激昂。
场上的舞者动作也随之一变。
她们收起了方才的柔美，动作变得干净、利落、充满了力量感。
一个漂亮的甩袖之后，紧接着就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定格，眼神凌厉，英气十足。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李世民一家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这乐声，这舞步……完全看不懂了！
“好！！！”
周围的看客们却像是被瞬间点燃，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与尖叫。
“这……这是何种乐器？竟有如此撼动心魄之力？”
李承乾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从未听过这样能让人血脉贲张的音乐。
“这是电子音乐！”
陈晨的声音在巨大的声浪中显得有些单薄，他不得不提高音量解释道。
“一种用电催动的乐器发出的声音！”
场上的表演愈发激烈。
古典的舞步与一种陈晨也叫不上名字的、充满爆发力的现代舞步交织在一起。
时而云袖翻飞，古典雅致；时而顿足甩头，动感奔放。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这些年轻的舞者身上，被匪夷所思地糅合成了一个整体。
非但不显突兀，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张力，极具冲击性与美感。
李泰已经忘了吃，他死死盯着场上一个男子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身体如同波浪般滚动的动作，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此人……无骨乎？”
李世民的表情，从最开始的错愕，到不解，再到慢慢的……被吸引。
他看到那些舞者脸上洋溢的自信与热爱，看到她们眼中闪烁的光芒。
他看到周围的观众，无论男女老少，都沉浸在这场表演中，他们挥舞着手臂，跟着节奏晃动身体，脸上是纯粹的快乐。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唐舞，但这股蓬勃的生命力，这股冲破一切束缚的精气神，却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
那不正是他一手开创的，大唐盛世应有的气象吗？
自信、包容、开放、无所畏惧！
“阿耶，她们跳得真好看！”
小兕子兴奋地拍着小手，她完全被那强烈的节奏和漂亮的动作吸引了。
一曲舞毕，舞者们在雷动的掌声与欢呼声中利落谢幕。
李世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胸中竟有些激荡。
“先生。”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嗯？”
“后世之人……都如此演绎我大唐的歌舞吗？”
陈晨想了想，笑着回答：“不全是，但这是现在很流行的一种方式，叫国潮。”
“就是把传统的东西，用新的、年轻人喜欢的方式表现出来。”
“这不是篡改，而是一种致敬和传承。”
“传承……”
李世民咀嚼着这两个字，看着那些正在收拾东西，脸上还带着汗水的年轻人，心中的那点芥蒂早已烟消云散。
他明白了，这不是对大唐的遗忘，恰恰相反，这是最深刻的铭记。
正因为大唐的文化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后世子孙的骨血里，他们才能如此自信地、大胆地去解构它，去重塑它。
让它在千年之后，依旧能以一种全新的、充满活力的姿态，绽放在这片土地上。
李世民的嘴角，终于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弧度。
“好。”
他看着那些年轻人，又补了一句。
“跳得很好。”
李世民的这句称赞，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那些正在收拾设备的年轻人闻声，下意识地朝这边看了一眼。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气质卓然的中年男人，虽然穿着普通的休闲服，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却让人无法忽视。
年轻人笑了笑，以为是寻常观众的鼓励，便友好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但他们不知道，这句“跳得很好”，出自大唐的开国之君，出自这支舞所致敬的那个时代的缔造者。
这句评语的分量，早已超越了时空。
“先生。”
李世民收回目光，转向陈晨，神情严肃。
“我，要这支舞，请帮我下载关于这个舞蹈的视频。”
“啊？”
陈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好的，等回酒店就帮你下载。”
旁边的小城阳已经按捺不住了。
“阿耶阿耶！我要学哒！”
她激动地拽着李世民的衣袖，小脸涨得通红。
“那个……那个动作！”
“太酷啦！”
她努力模仿着刚才舞者身体如波浪般滚动的动作，结果把自己扭成了一根滑稽的麻花。
“好厉害！我也要变得那么厉害！”
长孙皇后被女儿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扶住她。
“小心别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