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季禾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有很多想说的，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而最关键的似乎是没有听众。
故事不是一个人撑起来的，扮演的角儿需要上台，需要有互动才能给予别人更直击心灵的感观反馈。
而一个悲惨又无可奈何的故事基调，似乎就更能激起看客的兴趣。
您且听着，我娓娓道来。
谷季禾翻了一下身然后就看到了开门进来的几人，随后又翻了回去，但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便重新翻回来，直视着来人。
她犹豫了一下先对柳木锦的方向点头，“谢谢……”
“不客气。” 柳木锦出奇的竟然没有说一些怪话。
谷季禾的目光这才落到另外三人身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是……我当时只是想着帮你一下而已，我不知道是廖敦雪在害你……”
姜月虽然看不见了，但还是无所谓的摆手，“我信你，也认你这份情，所以会给你回报的。”
这话就很奇怪，什么叫给你回报，整得人好像就是为了这些才那么做的一般。
但谷季禾却没有接这茬，而是继续说道：“不是这样子的，包括以前我也不知道廖敦雪跟你这么不对付……我甚至还能想起来你之前在互助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这时候应该是能解释了，我跟他们认识得更早，交情应该更深才对，但我真的不知道……这不是要给我自己辩护，哪怕你认为我也是帮凶都没关系，我确实也因为一些事情嘀咕过你，这是事实。”
谷季禾声音忽然有些大，她的气息又不顺了，“我是真的不在乎这些，因为人本身就很复杂，我可以接受这些……但他们骗了我，让我跟个小丑一样还要在你面前做什么帮助，很伪善是吧，很虚假是吧……我恨他们，这就是在欺负我，而且是把我当笑话在看……”
声音有不甘更有愤恨，“我真的不在乎你们谁喜欢谁，我真的不在乎，但为什么要这样呢，廖敦雪到底为了什么？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这时候许阑珊说话了，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很清晰，“谷同学的家境很不错对吧，你们互助会的其他人家境也同样不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不是说阶级不同就没有好人，但大部分情况下，人们的经历有影响很大一部分性格，你确实是个好人；但真的不妨碍姓廖的，以前真不觉得自己干那些事情有问题，因为向来如此。”
许阑珊说得愈发戏谑，“你应该知道我的一些事情吧，在以前我也是这般想的，我遇到的那些事情我反抗不了，只能怯懦的躲起来，然后想着为什么会是自己而不是别人，或许我在没遇到阿月的时候永远都不会改变这种想法；因为一些人总会有一些经历，只不过恰好是你遇上了，大部分人是无力去抗争的，不是谁都那么有勇气，而勇气也会在一次次厄难中被消磨掉。”
许阑珊几步走到对方面前，缓缓低下头，她的脸很白净，略带着一丝殷红，“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阶级和资源在我们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不平等的，但这不是问题，因为问题会在矛盾积累到一个不可挽回的余地之后爆发；而你们的生活经历就决定了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
谷季禾一口气涌上来，却又被许阑珊给打断了。
许阑珊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漠起来，“这不是什么仇富或者痛恨权贵，因为以前的我也没这个资格，真的只是因为你们过得太好了，所以眼睛能看到我们，却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我就要被欺负呢，因为好玩，因为他们突然想到了所以就这么干了，没有什么太特地的原因；这时候又要有人指着我为什么不反抗呢，是啊，就跟我被欺负的时候，却没人去质问施暴者的罪行一样。”
“那我怎么反抗呢，拿着一把刀把他们都捅死吗？暂且不说我做不做得到了，那杀了人之后怎么办，是不是反而会因为我的举动让自己变成施暴者的身份呢，这很奇怪，因为我明明一直在被欺负，但只要反抗一次就又变成自己的问题……而且我的家人怎么办呢，在乎我的人要怎么办呢？”
许阑珊声音愈发冰冷了，“合着他们只管欺负，我就要付出包括生命一切的代价吗？是的事实就是这样，因为我们天然过得就不一样，你们不应该用自己的生活经历来代入我思考，那样方向就已经错了。”
“你们实在是过得太好了，并不知道自己随手或者只觉得好玩的事情，压在我们头顶到底有多可怕。”
她轻敲着病床再度幽幽说道：“我也不只是在质问你什么，你不一样，你是个好人，但你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想知道原因，我就顺便告诉你了。”
“他们现在知道怕了，只是因为我在用相同的方式对待他们，仅此而已。” 许阑珊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有人赶着去办了他们全家。”
“如此，谷季禾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吗？”
面无血色的谷季禾默然的点头，“我真没想过这个，对不起……”
许阑珊摇摇头，“跟你无关的事情你不需要道歉，而关于他们的事情你再怎么道歉也没用，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你应该跟你家人说一声，别让他们担心了。” 许阑珊站起身缓缓离开。
“我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对不起……” 无比愧疚的道歉声音却还在继续。
许阑珊眼睑一收，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
“谷季禾我只说一句，你如果不想变得跟我以前一样的话，那就收起这些无用的表情，你前面有个地方说得很对，他们骗了你害了你，那也就是敌人了。”
“怯懦只会让敌人愈发得寸进尺。”
许阑珊他们走了，只留了个柳明镜继续守着，等对方的父母亲人过来。
而离开的几人中，柳木锦忽然拉了拉许阑珊，表情很是精彩的说道：“哎呀，小蓝你是真的厉害，最后都不忘给他们挖一个坑。”
宋子鱼努嘴默默说道：“许姐姐那样子很凶，也很吓人。”
柳木锦则是无所谓的摇头，很是不客气的来讲，“这样才是对的，免得谁都以为咱好欺负。”
宋子鱼唔了声到也不再说话。
“阿月今晚陆曌鸣她们就要来接你了吗？” 许阑珊忽然问道。
“说的确实是今天，刚好事情也做完了。” 姜月点头。
“我大概查了一下，东岳村距离汉府很近，时间如果充裕的话，阿月应该去跟闫玉说声好，不能失了礼。”
姜月也很认同，“那也该带点礼物的才对，你觉得什么合适？”
“这个不好说，阿月到时候看她更需要什么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