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囊，我一囊，跟比赛似的，谁也不服谁。酒囊见底的速度，比林云卖烤肉的速度还快。月亮悄悄爬上中天，像个偷窥的贼，想看看这俩酒鬼能折腾出什么花样。烤肉摊前的火堆，也熬不住了，渐渐没了精神，只剩下几点火星，在夜风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着，像极了林云此刻的心情——忽明忽暗，七上八下。
“嗝……林云兄弟，你这酒……真他娘的够劲儿！比我杀猪时那猪血还冲！”李大牛舌头都大了，说话像含了个卤蛋，含糊不清。身子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又像风中的稻草人，随时都可能被风吹倒，或者被自己绊倒。
林云也好不到哪儿去，脑袋晕乎乎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眼前的李大牛，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了四个……他努力眨巴眨巴眼睛，想把重影给眨没了，结果越眨越多，最后干脆放弃了，看啥都是重影。但他还是强撑着，伸手扶住李大牛，生怕他一头栽进火堆里，变成烤全猪：“李大哥，你……你还能走吗？要不……我送你回去？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回……回去？回哪儿去？”李大牛傻笑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他指着天上的月亮，又指了指地上的烤肉摊，“家……家有啥好的？冷锅冷灶冷被窝，哪有这儿热闹？有酒，有肉，还有你……嗝……还有你这个兄弟！老子……老子今天不回去了！就……就在这儿睡！谁也别想……别想撵我走！”
林云看着李大牛这副德行，哭笑不得。心里却又有点感动。这汴梁城里，虽然宵禁还没那么严格，但大半夜的，一个醉汉躺在街上，总归是不安全的。万一遇到巡夜的兵丁，那还好说，顶多被训斥几句；要是遇到不开眼的蟊贼，那可就麻烦了，轻则破财，重则……林云不敢想下去。
“李大哥，你听我说，这儿……真不能睡。咱……咱得找个地方……找个安全的地方……”林云费力地劝说着，想把李大牛扶起来。他可不想明天一早醒来，发现李大牛被人给“捡”走了。
可李大牛死沉死沉的，跟头死猪似的，林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把他挪动分毫。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扶一个人，而是在拔一棵树，还是一棵扎了根的树。
“不……不走！老子……老子哪儿也不去！谁来……谁来也不好使！”李大牛嘟囔着，脑袋一歪，靠在林云的烤肉摊上，竟然打起了呼噜。那呼噜声，比他杀猪时猪叫唤的声音还大，震得林云耳朵嗡嗡响。
林云彻底没辙了。他总不能把李大牛一个人扔在这儿吧？这李大牛，虽然是个粗人，但心眼儿不坏，而且还给自己带来了难得的放松和快乐。更重要的是，李大牛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友情，让他在这陌生的时代，不再那么孤独。
“算了，不管了！舍命陪君子！”林云一咬牙，也挨着李大牛坐了下来。他抬头望着夜空，繁星点点，像一颗颗闪耀的宝石，镶嵌在黑色的天幕上。又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这星空……真美啊……”林云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他有多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看过星空了？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每天都活在紧张和不安中，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招来杀身之祸。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时刻保持着警惕，不敢有丝毫放松。
今晚，他难得地放松下来，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和惬意。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时代，回到了那个可以和朋友们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时代。
“林云兄弟……你……你真是个好人……比……比我杀的猪都好……”李大牛的呼噜声中，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呓语。
林云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李大牛这是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但他心里，还是感到一丝温暖。在这冰冷的汴梁城里，能有一个人，哪怕是一个醉鬼，说自己是个好人，也足以让他感到欣慰了。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林云身上的酒气。林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把头靠在烤肉摊上，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落叶，飘飘荡荡，无处可依，却又无比自由。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回到了现代，回到了那个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时代。他见到了自己的亲人，见到了自己的朋友，他们一起喝酒，一起唱歌，一起欢笑……
“哎呦……疼死老子了！这是哪个天杀的，拿刀砍我脑袋了？！”
林云是被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街道，照得人睁不开眼。李大牛正捂着脑袋，坐在地上，龇牙咧嘴，一脸痛苦的表情，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李大哥，你醒了？”林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有些迷糊。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也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隐隐作痛。
“林云兄弟……我……我这是在哪儿？我咋感觉……感觉像是被人给揍了一顿？”李大牛迷迷糊糊地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发懵。他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却只记得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怎么也拼凑不起来。
“你昨晚喝多了，就在我这烤肉摊儿睡了一夜。地上凉，能不头疼吗？”林云解释道，顺便帮李大牛回忆了一下昨晚的“光辉事迹”。
“啥？我……我睡了一夜？还是在你这烤肉摊儿上？”李大牛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我……我咋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我这……我这不会是喝了假酒吧？”
林云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李大牛这是喝断片儿了，典型的“酒精性失忆”。
“哎呦……我的头……疼死了……跟要炸开似的……”李大牛又开始哼哼起来，像个受伤的孩子，“林云兄弟，你……你有没有醒酒汤啥的？给……给我来一碗，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醒酒汤？没有。”林云摇摇头，一脸无奈，“我这儿是烤肉摊儿，又不是药铺，哪来的醒酒汤？不过，我这儿有水，你先喝点儿水，缓缓吧，或许能舒服点儿。”
林云从摊子底下，拿出一个水囊，递给李大牛。这水囊，还是他昨天特意准备的，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喝多了。没想到，自己没用上，倒是便宜了李大牛。
李大牛接过水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恨不得把整个水囊都吞下去。清凉的水流，顺着喉咙流下去，冲散了体内的燥热，也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呼……舒服多了……”李大牛放下水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林云兄弟，昨晚……昨晚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我估计就得横尸街头了。我……我这人，一喝多就没个正形，跟个疯子似的，没……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李大哥，你昨晚……睡得可香了，呼噜打得，比雷声还响，方圆二里地都能听见。”林云摆摆手，笑着说道。他可不敢说李大牛昨晚的“糗事”，万一李大牛恼羞成怒，再给自己来一拳，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嘿嘿……”李大牛挠挠头，傻笑起来。他知道，自己昨晚肯定是“丑态百出”，但林云没有嘲笑他，反而还照顾了他一夜，这让他心里很是感激。
“对了，李大哥，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你这刚醒酒，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林云问道。他可不想让李大牛再出什么意外。
“我家？”李大牛想了想，说道，“我家……我家住城西，杀猪巷。那地方，出了名的偏僻，一般人还真找不着。不过，不用你送，我自己能回去。我李大牛，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还能迷路不成？”
“杀猪巷？”林云一愣，心想：“这名字，还真是名副其实啊！不过，那地方，离这儿可不近啊，少说也得走个把时辰。你这刚醒酒，身体还没恢复，能行吗？别走到一半，又晕倒了。”
“放心吧，林云兄弟，我没事儿。我李大牛，啥时候怂过？别说走回去了，就是爬，我也能爬回去！再说了，我这身板，也不是白给的，想当年，我一个人就能扛起一头几百斤的大肥猪，健步如飞！”李大牛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仿佛自己是大力士转世。
林云见李大牛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这李大牛，是个要强的人，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被人看扁。
“那好吧，李大哥，你路上小心点儿。要是累了，就找个地方歇歇，别硬撑着。”林云叮嘱道。他虽然和李大牛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却觉得，这李大牛，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嗯，知道了，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李大牛不耐烦地点点头，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林云看着李大牛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心里忽然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自己和李大牛，还会不会再见面。在这乱世之中，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往往都是短暂的，像流星划过夜空，美丽而又短暂。
“算了，不想了。有缘自会相见。”林云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他开始收拾烤肉摊儿，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生活，还得继续。不管遇到什么，都得咬着牙，往前走。这就是林云，一个穿越者的无奈，也是他的坚强。他就像一颗小草，虽然渺小，却顽强地生长着，努力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