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网’意味着，即使是最偏远的殖民地，也能获得与纳帕星同等质量的、稳定到令人发指的能源供应。”
“意味着你们的工厂永远不会因能源短缺而停产，整个银联的生产力将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爆炸式增长！你们小熊座22c星人，不是最崇尚效率和利润吗？为什么在面对如此清晰的利益时，反而变得如此短视和保守？”
小熊座22c代表的水晶甲壳剧烈地闪烁起来，颜色在代表“计算中”的白色和代表“被激怒”的红色之间快速切换。
显然砾岩的反击打乱了他的节奏，触及了他的核心逻辑。
就在这时，另一个代表发言了。
来自“绿荫联邦”的使者，其形态如同一株巨大而优雅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蕨类植物。
它的声音带着植物特有的舒缓韵律，但叶片微微的卷曲暴露了其内心的忧虑。
“尊敬的主席阁下，”它的声音如同林间微风，“关于提案中的‘经济生产彻底专业化与分工’......请原谅我的直白，这听起来像是一种禁锢。你似乎意图将每一个文明，固化在某个特定的、预设的角色之上。”
它的一片巨大叶片轻轻指向全息屏幕中，提案文档关于分工的部分。
“我们‘绿荫联邦’热爱并感恩于我们的森林，我们的农业养育了无数文明。我们为此感到自豪。”
“但是，我们文明内部，同样有探索星空的渴望，有钻研微观粒子的好奇心，有创造独特艺术形式的精神追求。”
“而这项政策，是否会像一道无形的墙壁，剥夺我们文明向着未知领域自由探索、全面发展的天赋权利？这是否是一种文明形态的标准化，或者说，是退化？”
砾岩耐心地听完，脸上甚至露出一丝理解的表情。
“绿荫代表，感谢你提出了一个关于‘发展’本质的深刻问题。”他的语气变得稍稍耐心起来。
“请允许我纠正一个概念上的误区——‘全面发展’，绝不等于‘低水平、高消耗的重复建设’。”
他双手摊开，侃侃而谈道：“专业化的目的，是为了‘极致化’。是为了让每一个文明，都能在自己最擅长、最热爱的领域，挖掘出前所未有的深度，达到其他文明难以企及的高度！”
“想象一下，绿荫联邦！你们可以不再为研发不擅长的量子引擎而耗尽资源，而是将所有的智慧和精力，投入到生态科技、生物材料、生命科学和环境哲学的极致探索中！
“你们可以培育出能净化星云的超级植物，可以研发出能治愈基因崩溃的万能酶，可以设计出让荒漠星球重现生机的完整生态系统！”
“届时，你们将成为全银河系仰仗的‘生命之源’，‘希望之绿’！每一个需要改善生态的世界，每一个寻求生命奥秘的学者，都将仰望你们的光芒！”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那株微微晃动的蕨类植物：“这难道不比你们耗费巨资，去追赶其他文明早已领先数百年的科技领域，更能体现你们文明的独特性、尊严与价值吗？”
“在一个高度分工、相互依赖的体系里，每一个文明的独特性都将被珍视、被需要，并成为全体文明生存与繁荣不可或缺的基石！这不是限制，绿荫代表，这是对你们文明最伟大天赋的解放与升华！”
绿荫代表的叶片停止了卷曲，柔和的光晕微微波动，似乎陷入了沉思。
砾岩的话语为它们描绘了一个充满荣耀和意义的未来图景，不但巧妙地绕开了“限制”的指控，反而强调了“专注”带来的伟大。
然而，温和的质疑很快被更激烈的反对浪潮所淹没。
一位来自“深澜国度”的代表，一位形态如同由流动水银和璀璨宝石构成的古老水生智慧生命，用它那咏叹调般悠扬而深邃的声音发出了震撼灵魂的控诉。
它的发言器甚至因为其情绪的激动而泛起了涟漪般的能量波纹。
“‘意识上传与集体记忆库’！”它的声音如同海啸前的低沉轰鸣，回荡在会场，“主席阁下！请恕我直言，这绝非进步！这是对生命神圣性的彻底亵渎！是对个体灵魂不可侵犯尊严的野蛮践踏！”
它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波动，折射出破碎的光芒。
“我们‘深澜国度’的每一个个体，其记忆、其情感、其由无数独特经历编织而成的意识之流，是我们存在于这片星空下最根本的证明！是我们区别于岩石、区别于流水的意义所在！而您，却提议将这一切，上传到一个冰冷的、由逻辑电路构成的数据库？与无数陌生、甚至可能充满恶意的意识碎片混杂、交融？”
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比的悲愤：“这简直是对‘自我’的谋杀！是对我们文明亿万年进化史诗的终极背叛！我们深澜国度，秉承着对生命之海的无限敬畏，誓死反对这项将引领我们走向精神毁灭的提案！”
这充满激情和宗教般虔诚的控诉，立刻引起了会场内许多重视精神体验和个体独立性的文明代表的强烈共鸣。
各种代表强烈抗议的光波、声波和信息素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整个球形会场仿佛都在震动。
砾岩静静地听着，脸上那丝伪装的“理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无情的平静。
直到那抗议的声浪达到顶峰，他才缓缓站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喧嚣的会场不由自主地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深澜国度”代表，扫过那些激愤的代表席位。
“亵渎？谋杀？背叛？”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北极的寒风，瞬间冻结了会场内灼热的情绪，“深澜代表，你站在这里，用如此充满恶意的词汇，谈论着生命的‘神圣’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