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肚和牛肉在红辣热汤里翻滚，如果让龙飞选择一项最美味的食物记在心底，那必然是火锅。
并地寒冬冷冽，唯有这翻滚的热汤和美味的食物能刺激他的身体变得燥热起来。
乃至于口舌生津、久久难忘。
在饭桌上白衫和龙剑雨聊起了往事。
少年时代的纠缠与欢喜被那样轻缓又珍重地道出，二人的目光偶尔会停留在自家小辈身上。
他们坐在了一起，围成了一个圈。
龙剑雨说，“沈奇和羽池，算得上是天下雨硕果仅存的独苗了。以后，还请白城主多多关照他们。”
白衫说，“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不必客气。”
“哈。”
龙剑雨笑了笑，忽然遗憾道，“要是天下还在，看到今天这一幕，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龙飞第一次知道，原来“天下雨”和他与白心儿的“白龙”都是这样的取名的——分别取出两个人名字中的名或字组合在一起。
那便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宝贵的羁绊。
白衫忽然叹道，“你是不是自那时起，就已经开始自史书中寻找答案了？”
龙剑雨笑着说，“历史？那只是一个任人捉弄、欺瞒的小姑娘。但是好在，小姑娘并不坏，不是有意欺瞒，多少还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真话来。”
白衫看着龙剑雨的眼睛，忽然莞尔一笑，“你说的对。”
龙剑雨和白衫的对话就像是龙飞与白心儿曾经听闻过的“加密通话”一般，如果说龙羽池和沈奇多少还能够从里面听出什么故事与蹊跷来。
那龙飞和白心儿就只能一脸懵逼地低下头先吃饭了。
只不过，他们都在彼此间偶尔的对视中看到了对方眼中闪烁的光芒。
白心儿想的是，我们的白龙卡修团将来也一定能够成为并地数一数二的大卡修团，就像是父亲的铁血卡修团与龙先生的天下雨卡修团一样！
龙飞想的则是，我又听明白很多东西了，进步的感觉真好。
虽然他听懂的东西其实很大可能并不是大人们在讨论的东西就是了。
龙羽池吃下一筷子金针菇，忽然说，“我听说，龙天下叔叔，是死在了对抗蛮人的战场上。”
龙剑雨道，“是，也不全是。”
“唔。”
龙剑雨沉默许久后，终于说，“让一个人死亡的方式有很多。有时候，遗忘也是。”
沈奇笑笑说，“吃饭吃饭。”
他夹起一筷子羊肉来，“都说并地没有新年，因为并地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死在战场上，每次的新年我们都会不由得想起、说起他们。”
“可是。逝者已矣，我们总得一直往前看，不是吗？”
“哈哈。说得好。”
白衫笑道，“逝者已矣，生者该如何？龙天下是剑雨的哥哥，却也是我的好友。说说他，也只算做思念罢了！”
龙剑雨忽然白了他一眼，“你思念个什么？白大城主当初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可没少使唤我们做事。”
白衫嘿嘿道，“互帮互助，互帮互助，嘿嘿。”
一个是当今并地最强卡修团的团长，一个是过去并地最强卡修团的团长，谈起旧事来，二人身上严肃的色彩都褪去不少，就像他们仍是少年一般。
吃着火锅，说着曾存在于过往记忆中的那些人，也拌着嘴。
热气腾腾中，就好像他们一直都在这里，从未走远过一般。
说到最后的时候，白衫忽然大手一挥，龙剑雨见状笑了笑，看向沈奇。
沈奇会意，打开桌子旁边的小储物室，从中搬出来两箱酒。
“这才对嘛。”
白衫笑着说，仰头擦去眼角溢出的眼泪，“这火锅，太辣了，太辣了，哈哈。”
龙剑雨道，“今年的冬天冷成这样，你还有火锅吃，知足吧。外城不知道今年又要冻死多少人呢。”
“嗨。”
白衫笑了笑，叹息道，“剑雨啊，都这样了。你还坏我心情。”
龙剑雨说，“那你吃呗。反正买了不少。”
白衫告饶道，“行了，你也别讽刺我了。我可是今年给外城送了不少物资出去。就算是冻饿，也不会那么难熬了。”
龙飞一直听着，心底的疑惑却变得越来越多。
他问道，“难道，外城的人连火锅都吃不到吗？”
白衫看了他一眼，“大部分人并不能。”
“为什么。”
“因为……穷？还是别的。我也不太清楚。”
“嗯……”龙飞沉吟着思考片刻后道，“可是，你不是这里的城主吗？”
“哦？”
白衫笑吟吟道，“这代表什么呢？”
“你应该关心他们，就像是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
“比如？”
“比如是什么意思。”
“额。”
白衫看向龙剑雨。
龙剑雨说，“飞的知识体系还没有构建完全，总有些地方是他不明白的。大人，好好教他。”
“好吧。”
白衫又往锅里下了一堆肉下去。
而后才看向龙飞道，“首先，我得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比如的意思是，举个例子，它们很像，情况相似、原因相似，或者结果什么的。”
龙飞说，“明白了。”
“好了。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
“我是大原的城主。更是铁血卡修团的团长。我的责任在于并地的安全，在于并地更多数人的生存。为此，放弃一些人的利益，是我必须的选择。我无法做到关心所有人。”
白衫开了一瓶酒，饮下一口，“我们的能力都是有限的。所以便只能做好有限的事情了。”
龙飞想了想后说，“那我也先回答你的问题。”
“铁学院里面，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既然是她选择成为了我们的老师，那她就一定会保护好我们。”
“你是说，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城民？”
“不。我觉得你做得挺好的。你还给他们送了物资出去。我去过外城，见过那里的人。那儿的人和我说，生活已经变好了许多。”
“所以？”
“但是我觉得你其实并不在乎他们。外城的人生活比内城要差太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制度被设计出来？”
“呵。你知道什么叫在乎吗？”
“不。”
龙飞直视着白衫，疑惑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你们都说着相同的话，想做一样的事情。苏老师就能做好，你就不行呢。”
白衫看着龙飞。
沉默片刻后，他说，“飞。这就是大人的世界。”
龙剑雨忽然敲了敲桌子。
“好了。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