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群乞丐中，一个稍微强壮些的孩子，突然猛地冲向旁边一个更为弱小、手捧半碗残羹的孩子，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那半碗好不容易讨来的吃食瞬间洒了一地，泥土与食物混在一起，变得污秽不堪。
被推倒的孩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试图去抓那已经脏了的食物，却被其他几个孩子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在极度饥饿下被扭曲的疯狂，为了一口能活下去的吃食，人性的丑恶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玄澄转身落座，将还未从震惊中回神的小神姬揽在大腿上，将下巴亲昵地抵在小神姬的发顶，“看到了吗，殿下。在生存面前，他们早已忘却了善良与同情，沦为了本能驱使的野兽。这，就是苍生的一部分，残酷而真实。”
他的声音温和又缱绻，却又带着几分冷意，似是要将这世间的丑恶一股脑地塞进她的心里。
白子菟颤抖着嘴唇，终于挤出一句话，半晌后才喃喃回复，“为什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她所认识的苍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定都是假的！
白子菟抬眸，杏眸瞪得圆大，“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拿这些幻象诓我？”
玄澄轻笑出声，似乎在嘲讽高高在上的小神姬十分天真一般：“傻殿下，你说这镜子为何会称为水月镜？”
水月镜，不过镜花水月，一切皆是虚幻。
白子菟猛地揪住了玄澄的衣服，满眼不可置信：“不可能，这镜子是白哥哥给我的，他绝对不会骗我……”
骨节分明的指节挑起白子菟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抬高了些，他气息逼近，滚烫呼吸尽数洒落在小神姬脸上，“那属下，便带神姬殿下亲眼瞧瞧，这苍生究竟是如何的。”
玄澄手一挥，只觉得一阵失重感传来，吓得她连忙揽住男人的窄腰，将头埋进男人怀中。
胸膛处传来一阵轻轻颤动，她察觉身旁的男人在笑。
“殿下做梦不都想走出九重天，如今真的走出来了，不瞧瞧这三千位面究竟长什么样的吗？”低沉暗哑的嗓音随着凌乱的风落入小神姬的耳中。
她走出九重天了？
小神姬小心翼翼地侧头，却发现入目都是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点点星光缀在无边的黑暗中，瞧着特别诡异。
这是哪？
小神姬疑惑扬起下巴，便看到玄澄勾着唇，“这便是九重天外，三千位面。”
说着，他指了指那些闪闪发光的星点，“那些便是三千位面。”
白子菟抬眸望去，这些小星点，就是位面吗？
这么小的一点，能装下那么多东西吗？
玄澄似乎知道白子菟内心的想法一般，他勾起白子菟的下巴，逼迫她只是自己，“我们就去看看刚才殿下所说的江南水乡，看看殿下眼中的悠然诗意，是怎么粉饰太平的。”
说着，他运起神力，朝着一颗小星点而去。
白子菟还未反应过来，便只感觉好像穿透了云层，落地时，似乎来到了一处官府后院。
庭院中，几个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正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他们大快朵颐，笑声粗俗而刺耳。
一旁，几个穿着讲究文人打扮的人被衙役押着，满脸悲愤，却敢怒不敢言。
即便到了地面，玄澄也没放开白子菟，他抱孩童似的单手揽着她，冷白的手指指着那些贪官，“这些贪官，搜刮民脂民膏，让百姓苦不堪言，所谓的安居乐业，不过是他们编造的谎言。”
白子菟顺着视线瞧去，只看到那几个衙役扬起鞭子拼了命一般往那些文人身上鞭打。
小神姬瞪大眸子，挣扎着想要下去救人。
玄澄大手扣住小神姬纤细腰肢，状似无奈幽幽叹了口气，可开口时语气满是恶劣：“殿下莫急，你以为那些人就是什么好东西吗？且瞧瞧吧……”
周身场景转换，白子菟吓得闭上双眸。
再次睁眼时，他们便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豪华府邸。
雕梁画栋间尽显奢华，府内奴仆成群，往来奔忙，却个个神色匆匆，像是被无形的压力驱赶。
玄澄抱着白子菟，仿若闲庭信步般走入正厅，厅内那几个之前被衙役押着的文人此刻正围坐在一起，已没了彼时的悲愤，换之而来的是满脸的得意与狡黠。
白子菟视线瞧去，只见桌上堆满了金银细软，账目本册散落一旁，他们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对着账本指指点点，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白子菟只觉得格外刺耳。
“殿下，瞧瞧，这些便是你刚才想救的文人雅士，”玄澄凑近白子菟耳边，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她的发丝，声音却冷得像冰碴，“实则不过是一群奸商，勾结官府，以文雅之名行苟且之事，操纵市场，哄抬物价，逼得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白子菟微微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杏眸都无神地耷拉下去。
玄澄心下微动，可语气依旧强硬冰冷，“殿下，这般便受不了了？”
白子菟侧头不看他，脸颊却被人兀地捏住，软嫩的两颊凹陷。
玄澄的手微微用力便迫使怀中别扭小人直视自己。
“殿下，先别闹脾气。还有那片草原呢……”玄澄的手轻轻一挥，场景再次转换，他们置身于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中。
玄澄指着不远处的景象，“您瞧着牛羊成群，百姓自在快乐。”
他这般说着，却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草原，便真的无忧无虑了吗？”
只见原本一望无垠的草原尽头，突然出现了一群马匪，他们手持利刃，面露凶光，朝着一个小部落而去。
帐篷被点燃，火光冲天，牧民们的哭喊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玄澄轻笑着，面色映着不远处的火光，明明灭灭，亦正亦邪：“瞧瞧，马匪肆虐，抢夺财物，杀害无辜，他们让这片草原蒙上了血腥的阴影。”
白子菟再也忍不住，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泪水簌簌而下。
“求你，救救他们……”
玄澄乌黑稠密的长睫敛下，声音无波无澜：“救他们？殿下你认为这些马匪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