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的时间，足够让六连教室的躁动平息，却压不住柳如烟心里的嘀咕。
她在队列里立正站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迷彩服上的纹路。
远远就看见龚箭的身影，肩背挺直，步伐沉稳，一看就带着“来处理烂摊子”的气场。
“完了完了，怎么偏偏是他来。”柳如烟在心里哀嚎，赶紧做自我建设。
没事的，王艳兵闯进来，闹到六连，甚至还踹过新兵连仓库门，龚箭的注意力肯定全在这俩主角身上，没功夫管她这个“小透明”。
她正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龚箭已经走了过来，和等候在那儿的六连长碰了面。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龚箭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柳如烟，停留了半秒就移开了，这一眼，却让柳如烟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眼神瞥向一边。
六连长带着龚箭进了之前的教室，柳如烟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里面的动静。
龚箭一进门时就看了眼梗着脖子、一脸不服的王艳兵，再扫过站在旁边、眼神心虚的何晨光。
“三班的，先带回宿舍整理内务！”六连长朝黄靖源喊了一声，语气依旧严肃。
黄靖源立刻应道：“是！”回头朝柳如烟等人递了个眼神，带着众人悄悄退了出去。
路过门口时，柳如烟听见六连长低声问龚箭：“这俩兵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后面的话就被门挡住，听不清了。
回到宿舍区，柳如烟不出意外地被分到了单独一间宿舍——毕竟是六连唯一的女兵，总不能和男兵挤在一起。
她把背囊往床上一放，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反倒松了口气——独处的空间能让她多些缓冲，至少不用时刻紧绷着“装平庸”。
没耽搁，她从背包里翻出抹布和消毒液，开始给宿舍做大扫除。桌子、椅子、窗台，连床底都没放过，擦得一尘不染。
迷彩服叠成豆腐块，棱角分明地摆在床头；洗漱用品按顺序排好。
新兵连三个月的习惯早已刻进了骨子里，更重要的是，整洁的内务能少些被班长挑刺的理由。
等她收拾完，宿舍已经亮堂了不少，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她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心里盘算着：王艳兵和何晨光的事，龚箭肯定会妥善处理，按照剧情来说，最后留下的是王艳兵。
傍晚时分，食堂开饭的号声响起。柳如烟跟着三班的老兵们去食堂，路上没人再提中午打架的事，只是蔡小心时不时凑过来，想问问她格斗的技巧，都被她笑着岔开了话题，多说多错，还是少提为妙。
晚饭过后，是自由活动时间。三班的人大多聚在宿舍擦枪，空气中弥漫着枪油的味道。
柳如烟也搬了个凳子，坐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把九五式自动步枪，动作缓慢地拆解、擦拭，她故意放慢了速度，手指的动作看着有些生涩，仿佛在认真学习，实则脑海里早已把枪械的每一个零件都过了一遍，连哪里容易积灰都门儿清。
“柳如烟，这儿擦不到，用小刷子。”旁边的老兵递过来一把细毛刷，语气带着几分善意。
中午她出手帮三班解围，老兵们对她的态度明显亲近了不少。
“谢谢。”柳如烟接过刷子，笑着道谢，依旧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推开了。六连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王艳兵。
他脸上的怒气消了不少，却依旧绷着脸，眼神里带着点别扭，不敢看三班的人。
“都停一下。”六连长拍了拍手，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指了指王艳兵，语气缓和了些：“三班长，这是王艳兵，从今天起，调到三班了，他还是个新兵，要是不懂规矩，你教他懂规矩不就完了吗！”
“是，连长！”黄靖源立刻应道。
六连长又说了几句“团结战友、遵守纪律”的场面话，目光扫过宿舍里的人，在柳如烟身上停留了几秒，才转身离开。
宿舍里一时有些安静。蔡小心攥着抹布，眼神里带着点不服气——中午王艳兵推倒他，他还记着仇呢，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黄靖源用眼神制止了。
“这应该就叫缘分吧啊，你刚跟我们老哥几个打一架，现在倒成我手下的兵了，你叫什么来着？”
王艳兵深吸一口气，“报告，王艳兵。”
黄靖源重复了一遍，脸上严肃的表情消失不见。
“王艳兵同志，不管别的了，我欢迎你加入三班。”
这话一出，除了柳如烟，在场人都很惊讶。
“坐。”
王艳兵把背包放在地上，坐在板凳上。
黄靖源让他进行枪支保养，王艳兵很是熟练的拆枪装枪，让老兵们都很惊讶。
“明天有射击考核，我要看看你的实际水平。”
黄靖源盯着手中的枪，对王艳兵说着。
“是。”
擦完枪后，就到了洗漱时间。
柳如烟默不作声往宿舍走，刚拐过营房拐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厚的喊。
“柳如烟！”
“到！”她浑身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刹住脚，背脊绷得笔直，稳稳钉在原地。
来人踱步上前，肩章上的星花在路灯下泛着冷光——正是六连长。
“跟我去操场，聊聊。”语气平淡，却没半分商量的余地。
柳如烟暗自咬了咬下唇，能拒绝吗？
像是看穿了她眼底那点藏不住的不情愿，六连长眉峰微挑，声音依旧淡淡的：“怎么，不愿意？”
“愿意！”她几乎是立刻应下。
她敢说半个不字？今晚这操场，怕是要成她的“过夜地”了。
夜色沉沉的操场上，晚风卷着沙粒打在训练器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六连长脚边，一个墨绿色的弹药箱静静搁着，箱盖半开，黄铜色的子弹壳在月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听过这句话没？”他蹲下身，指尖在箱沿敲了敲，“好枪手，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柳如烟摸不准他的用意，只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忍不住往那箱子弹上瞟。
这满满一箱，得有上千发了。
“明天有考核。”六连长直起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新兵连你的成绩我看过，稳得很——稳在八十环，从没破过。但你现在是六连的人，‘稳’不够，得往上冲。”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明天的考核，我要你稳定在九十五环以上，甚至一百环。不然——”他朝那弹药箱抬了抬下巴，“这箱子子弹，你什么时候打完，什么时候回去休息。”
柳如烟看着那满满一箱子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早已哀嚎一片：这要是全打出去，她耳朵不得震得嗡嗡响好几天？搞不好真要聋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