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人人都知，那位贵不可言的小殿下又又又仙陨了。
消息传遍上界的那日，有人看见檀光陛下在朱栾花树下枯坐了几夜。
无人敢上前问。
她亦不言。
除了檀光陛下从下界带回的那个小仙君。
又是一日晴好。
小仙侍得召入殿，在朱栾花树下寻见了神君的身影。
“陛下，您要的青竹酒来了。”
女子皱眉，回头看向仙侍，道：“孤何时要青竹酒了？”
仙侍一怔：“长生仙君说，您要青竹酒，特命我送来。”
“是他的意思？”
女子眉心微蹙，沉吟一会，到底是没说什么。
“知道了，你放下吧。”
仙侍有些心惊。
都说长生神君和檀光陛下关系最好，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她胡思乱想完，将青竹酒呈到女子面前，刚准备退下，又被她唤住。
“等等。”
小仙侍心咯噔一跳。
她颤颤回头，望向女子：“陛下有何吩咐？”
“他在哪？”
这个他，问的是长生神君。
小仙侍暗自松了口气，道：“长生神君去天牢了。”
“您忘了？今日是那小仙的施刑日。”
檀光收回目光。
“知道了。”
“陛下您要去看吗？”
檀光摇头：“不必了。”
淡漠的声音在空中散开，小仙侍抬眼，檀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转眼又是一日过去。
那位犯错的小仙被除去仙籍，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许久没有出现的天道诏谕重新降下。
诏文大意为上界桎梏太繁杂，若小神君得以重生，应让帝君亲自去迎接。
诏谕一出，神界上下哗然一片。
檀光看着浮现在半空中的金色小楷，将上界的玉印交给了涂长生，自己去了下界。
檀光离开了十几日，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个脸生的少女。
那姑娘一身白色弟子服，修为还不到元婴。
墨发随意地绑成马尾，身上背着把沾血的剑，一张脸漂亮，娇嫩，水灵地像是雨后枝头上冒出的鲜嫩花苞。
“这就是上界？”
她撇撇嘴：“和青川也没什么两样嘛。”
少女双手环胸，一双杏目横冲直撞地看来看去，最后落到了人群中身量最高的青年身上。
他一袭朱红色长衫，衣摆和袖口绣着精致漂亮的莲花纹。
腰间悬玉，纤长如玉的手指上握着纸笔，俊美儒雅的脸上挂着一只单目琥珀镜，见少女看过来，他弯了弯眼眸，先一步打了招呼。
“长生见过小神君。”
少女眉梢一扬，又倏然皱紧眉。
“我不是小神君。”
她小声说完，脑子里又蹦出一些朦胧的记忆碎片。
“那，我唤你一声师妹？”
师妹？
少女抿唇，漂亮的乌瞳中闪过一丝微微的诧异。
“你是涂长生？”
她拔高音调。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抿了抿唇，马上压低声音。
“跟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少女现在拥有很多世的记忆。
可言行举止还和寻常一样。
娇憨，生动，带着几分年轻的莽撞。
“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涂长生笑眯眯地开口。
她以为，他会长得有些凶。
不说三头六臂，肯定是勇猛健壮的。
毕竟殷离哥哥都把他描述得很厉害。
少女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终是没说出来。
“反正，比我想象中的好看很多。”
檀光笑吟吟地站在后方，看着和谐相处的两人，心中的担忧终是消散不少。
“我带她回来玩两日。”
“这几日，你来照顾她。”
涂长生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好。”
他收回目光，将纸笔递给旁边的仙侍，遂朝少女摊开手。
“我带你去走走。”
少女垂眸，看着他修长漂亮的手，纠结一秒，坚毅地摇了摇头。
“走走就走走，拉拉扯扯就不必了吧。”
涂长生并未收回手。
“你修为尚未恢复，独自行走容易被上界的仙兽欺负。”
仙兽也能欺负人了？
少女下意识看向檀光。
“他说的没错。”
“跟着他吧。”
檀光笑得很慈祥。
少女将信将疑地把手搭了上去。
“还没问过，怎么称呼你？”
涂长生温声开口。
“邬映月，我的大名。”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满月，或者是小满。”
“但我更喜欢映月这个名字。”
涂长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那我唤你映月。”
涂长生握住她的手，将她带离。
树影摇曳，朱栾花落了一地的洁白。
檀光看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素手一挥，将另外一群人放了出来。
“哇哇哇，阿檀，这就是上界啊！”
“却邪，你快看！”
小鸦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檀光回头，对上那冷艳女子的通红双眼。
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者偏过头，移开了眼。
檀光勾唇：“还生气？”
却邪不语。
身后，摔成一片的少年咬牙从人堆里爬起来，盯着却檀控诉。
“师尊，你偏心！”
檀光被打断，笑容淡了些。
“我何时偏心了？”
殷玄还是多年前的少年摸样。
他看着邬映月远去的背影，红眸闪烁，眼底掠过几分委屈。
“不让我做正宫，我同意了。”
“若是二师兄，我没怨言，是四师兄，我也可以说服自己，若是我哥，我也能勉强接受，若是衍之，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怎么偏偏是他！”
“就算是大师兄，也不能插队吧！”
檀光懒得解释。
她淡淡看了一眼殷玄，弹了下他的脑瓜崩，就收手去哄却邪。
殷玄：“？？？”
小鸦看着两个女子远去，一把拽住殷玄。
“小玄啊，你小声点。”
“这你还真不能和长生比。”
殷玄挑眉：“为何？”
“当年小殿下还没孕育出来，就险些魂飞魄散。”
“是长生散了自己的仙元，为她保全了元神。”
“他自己就堕入轮回了。”
殷玄皱眉：“你怎么知道？”
小鸦挠头：“却邪告诉我的。”
“就那夜，她和阿檀一枕同眠后，阿檀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
殷玄：“......”
信息量好大。
他之前一直以为师尊对大师兄关照，是因为心仪他。
结果她心仪的是......
殷玄不知如何是好了。
旁边，百里昀早就习以为常。
他拍了拍殷玄的肩膀，叹息道：“师尊喜欢的是却邪前辈，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发现吗？”
“还有，与其抗争，不如接受吧。”
“毕竟这几人当中，师妹只给你写过情书。”
小鸦一听，瞬间不淡定了。
“什么？情书？”
百里昀微微颔首。
“她十四岁的时候，情窦初开。”
“便给小玄写了一封信表白心迹。”
“不过没等小玄高兴两天，她又喜欢衍之了。”
“嗯，没记错的话，还给阿厌送了花。”
殷玄脸色越来越臭。
小鸦震惊无比：“还有呢还有呢？”
殷玄：“住嘴，别说了。”
百里昀顿了顿，刚要开口，旁边忽然有只狐狸尾巴扫过。
小鸦扭头，是曲衍之。
他低低说了句抱歉，遂收起尾巴，神色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师妹不过就是亲过我的脸罢了。”
“比起我，昀师兄才值得嫉妒。”
曲衍之语气幽幽，透着一种淡淡的死感。
小鸦竖起耳朵偷听。
“什么，什么？”
苍梧厌路过，冷哼一声。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曲衍之收回视线，目光有些哀怨。
“不想说。”
及笄的那个晚上。
师妹喝醉了酒，抱着百里昀亲了很多遍。
嘴里喊得还是曲衍之的名字。
祝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