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卫府衙地牢。
绣衣卫端上一盆清水，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浸入其中，手上沾染的血迹顷刻间就把清水染红。
陆乘渊慢条斯理地把手洗干净，又从一旁取了帕子擦干，转头，祁嵘就捧着口供过来了。
陆乘渊仔细看过一遍，确认无误便道：“你亲自给陛下送过去。”
“是。”
陆乘渊的目光在地牢里扫了一圈。
如今的地牢，跟上次温元姝来的仿佛是两个地方。
各处都充斥着绝望的呻吟，地上蜿蜒着洗不干净的血迹，恍如人间炼狱。
可这才是这地牢本来的模样。
“那些人先别杀，留口气。”
留下这句吩咐，陆乘渊便转身离开，祁嵘也紧跟其后。
二人刚刚离开地牢，走上地面，便有个绣衣卫迎了上来：“统领，陆家传信，夫人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陆乘渊眉梢微挑。
这是想他了。
他没说话，只是脚下的步子又迈得大了些，透着几分急切。
祁嵘和绣衣卫对视一眼。
二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于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陆乘渊虽然着急，但也没空着手回去，而是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了许多往日温元姝爱吃的东西才回去。
他回去时，正好赶上晚饭的时辰。
温元姝在饭厅里坐着，面前只放着一碗粥和一荤一素两道菜，也都是清淡的。
陆乘渊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在温元姝身边坐下，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这简陋的菜色，随即低声道：“温家没银子了？怎么就给你吃这些？”
不应该啊。
温家家底本来就厚，封侯的时候，皇帝又赏了不少东西，怎么会花用的这么快？
温元姝不由失笑：“我吃不下太多，郑妈妈做了也是浪费。”
闻言，陆乘渊长叹了口气，把自己从街上买的东西放到了桌上：“怪我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空陪你吃饭。”
温元姝摇了摇头，目光落到他带回来的食盒上：“你这是买了什么？”
“都是你爱吃的东西，”陆乘渊边说，边伸手把盖子打了开。
盖子还没完全打开，味道就已经飘了出来，温元姝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心口。
春花上前，直接就把盖子重新压回去了：“夫人，我也好久没吃好吃的了，这些给奴婢行不？”
温元姝点了点头，示意她赶紧把东西拿下去。
春花二话不说拿着东西就走，顺手还把门打开了。
这下，陆乘渊就算是再迟钝，也察觉不对了，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元姝，你怎么了？”
温元姝总算是压下了那股恶心，对上陆乘渊的目光，微微抿了抿唇：“我……”
“哎哟！姑娘，这是谁给您带的东西啊！”一道声音骤然从外头响起，“您现在怀着身孕，哪能吃得了这么油腻的东西！”
话音刚落，林妈妈就一脸愤怒地进来了。
然而，一看见屋里坐着的陆乘渊，林妈妈的脸色顿时就僵住了：“姑、姑爷回来了啊。”
陆乘渊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温元姝：“她刚说什么？”
他好像听见了什么身孕？
身孕？！
陆乘渊猛地瞪大了眼睛：“元姝，你有身孕了？”
温元姝抿着唇点了点头：“一个多月了。”
现在算算，快两个月了。
陆乘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出了神。
片刻后，他猛地起身，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跟温元姝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谁也没想到，陆乘渊竟然会是这么个反应。
温元姝眨了眨眼：“你这是犯了什么恶疾。”
“不行不行不行，”陆乘渊道，“我得去仔细洗个澡，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陆乘渊转身就跑。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应该仔细沐浴焚香，再去道馆转一圈去去煞气再回来的！
看着他简直落荒而逃的身影，温元姝的面色不由变得诡异起来。
她看向一旁同样呆滞了的林妈妈，道：“林妈妈，我大哥哥当年也是这样的吗？”
这反应对吗？
“这个……”林妈妈脸皮微抽，“好像不是。”
温元姝摇了摇头，也不再去想，专心吃饭。
然而，她都吃完了饭，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了，陆乘渊竟然还没洗完。
温元姝这会儿也累了，便没再等他，直接回去睡了。
反正这人难不成还能在自己家迷路不成。
那厢，陆乘渊仔仔细细地沐浴了一番，又在热水里泡了许久，这才出来。
见温元姝已经睡了，陆乘渊轻手轻脚地移步过去，小心翼翼地躺下了。
他平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于腹部，不知为何，叫人看着有点想笑。
温元姝也并未睡熟，察觉到他回来了，睁眼便看见他这样的姿势，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你这是干什么？”
“睡、睡觉。”陆乘渊道。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睡的。”温元姝道。
“……以前是以前。”
现在温元姝有孕，跟以前能一样吗。
“嗯？”
这下，睡觉不安分的人却成了温元姝。
她支起身子，朝陆乘渊凑了过去：“……你好香啊，陆乘渊，拿什么洗的？”
陆乘渊紧张地看着她：“别胡闹，好好躺着！”
“我才没胡闹，”温元姝道，“就是没怎么看过你这么老实的样子，真是开了眼界了。”
陆乘渊捏了捏眉心。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怕是有几分可笑的。
但……他不敢有什么动作。
他听说女子有孕的前三个月，需得仔细呵护调养，不然万一出点什么事儿，那就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他突然想到那日遇刺的事儿，又紧张起来：“大夫怎么说，胎像稳吗？”
他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温元姝便道：“稳啊，周叔还说我身体调养得不错呢。”
陆乘渊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是怕那日颠着你。”
毕竟，他把温元姝往地上扑的时候还不知道温元姝有孕了，虽然也格外注意了，但还是怕出什么意外。
温元姝摇了摇头：“没事。”
见她姿态放松，陆乘渊也放松下来，侧身对着她：“我准备把事情先交给祁嵘去做，我就在家好好陪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