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还是咖啡？”
坐在黑色皮沙发上的是一名看上去有六十多的女子，她两鬓微白，脸上有几根皱纹，身上穿着暗蓝色丝绸女士衬衣，下半身是剪裁良好的西装裤。
她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很足，完全不像六十岁，就说她是四十多，于笠也相信。
“白水即可。”于笠在她的示意下，也不客气，坐在卓总面前的一张黑色单人皮沙发上。
沙发硬实，他坐在上面，不会有陷入沙发，坐没坐姿的尴尬。
虽然他也不介意这些形式上的礼节，不过长久以来的素养，让他保持着不太驼背的坐姿。
卓总眉头挑了挑，似笑非笑。
“我早就听苍兰家的长子有些叛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我只给你两个选项，你却给出了除此之外的答案。哈哈哈。”
于笠微微一笑，接过仆人送上的水杯，杯子里透明的白水冒着青烟，拂在脸上，淡淡的湿热。
“你们年轻人总喜欢喝冰水，糟蹋身体。还是喝热水好，更健康。”
“这就是您气色保持得这么好的原因？”于笠张口就是毫无灵魂的奉承话，虽然微微生硬，卓总也能够听出来，但她捧场地笑了笑。
“其实是科技的进步。”
卓总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目光落在于笠的头顶，看到他顺滑的半长发因为奔波的缘故，有些杂乱。
幸而面前的人长得格外阴柔，这样的杂乱倒是相得益彰。
她原本要皱起的眉头，连忙松开。
“孩子，你最近如何，过的好吗？我听说了你妈妈的事情，我感到抱歉，事实上，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之前一直有事要忙。”
“还好。”于笠想到是卓岳主动邀请自己，而且要从她手上套点信息，还是稍微热情一些，“幸好有几个朋友帮忙，不算难过。”
“我听说你弟弟染上毒瘾，好好的孩子，实在不幸。”她朝一旁的小苏看了一眼，小苏连忙凑到于笠跟前，将虚拟屏打开展示给他。
面前赫然是一张电子证书。
“就在今早，于总给于望先生暂住的戒毒所捐款700万刀，同时给密水戒毒基金会捐款1000万刀，希望你的弟弟于望，还有更多毒瘾患者，能够早日走出毒品的阴霾。”
700万刀，1000万刀。
这卓岳捐钱给洒水一样。
于笠心中不能不有感激，但是就因为故友孩子染上毒瘾，就如此慷慨的捐钱，这令于笠满心狐疑。
“谢谢您卓总，相信因为您的善心，我弟弟能够早日康复。”
“孩子，叫我卓姨就好，我这年龄哈哈哈，能做你，还有你，”卓岳指着小苏，“你们的奶奶了。”卓岳低声笑着，小苏也配合着气氛笑，于笠勾起嘴唇，露出笑意，但是心中的狐疑没有消散。
“我之前和妈妈对话很少，不知道她竟然和您认识。”
“我是通过毛秋认识你妈妈的。”卓岳观察着于笠的神情，补充道：“你可能不认识毛秋，但是你应该认识邝春晓吧，毛秋是老邝的妻子。”
邝老师的妻子，也就是上次没有机会见到的对方夫人。
她们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千里迢迢从北川来到鹰州的沃雀。她们都有着北川人典型的外貌特征：宽脸庞，高颧骨，高鼻梁，头发、皮肤、瞳色都浅到透明，眉目自然情况下显得有些阴骘。
虽然于笠没有见过毛秋，他所见过的其他北川人大体长相如此。
北川人的皮肤总是粗糙泛红，面前的卓岳没有这种特征，或许来到沃雀国后，换了一片水土，又得到金钱浇灌的保养，通常的皮肤病消除得干干净净。
“我和你妈妈是旧相识，没想到啊……最近的飞机失事太多了，就在前几天，我们浪城也出现了一例。命运无常，生命可贵。”
卓总眼中盈着些许泪花，她忙端起咖啡杯，抿一口苦涩的意式浓缩，咖啡杯挡住在脸前，试图遮掩住她的悲意。
她调整得很快，很快将杯子放回桌面，朝于笠重露笑意。
不想耽误时间，于笠感觉闲话得差不多，他见机切入正题，问：“卓姨，您在消息上说的要交代我爸妈的事情是？”
“是的，这正是我要说的。”
她扬起头，小苏立刻意会到卓岳的意思，走出房门，朝外小声吩咐几句，几个女仆陆续走进来，站在于笠面前。
“不过，我看你一路奔劳，疲惫不堪，现在让她们带着你去洗漱，换套衣服吧。”
洗漱，换衣服？
于笠捏起袖子闻了一下，没有异味，他自诩是个爱干净的人，即使下了飞机，他看起来疲惫了些，但是也算收拾得整齐，如果非得挑刺他精气神不佳，那于笠心中便会觉得奇怪，他又不是上台主持节目，需要那么精气神吗？
仆人围在于笠面前，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他。
“于笠先生，请跟我们走吧。”
于笠没有动身，他仍旧坐在沙发上，让女仆站在一旁，重新看向卓岳。
卓岳已经从沙发上起来，接过小苏递来的手帕，擦拭刚刚喝过咖啡的嘴角，她转身往书架去，余光扫到于笠身上，笑道：“去吧，时间不多了。”
“卓总，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们不是来讨论我爸妈的事情吗？”
卓岳转过身子的姿势停在半路，她折回来笑眯眯地看着于笠，“我心知你悲伤，但悲伤扰人，如今你先‘洗心革面’，我们再探讨后续的事情。”她转过身，走向书架，随意摸出一本书，感叹道：“细节决定成败啊！”
见于笠还是坐在沙发上，女仆使力将他拉起来，于笠想动身跑出去，发现大腿没办法挪动一步，才注意到女仆手上有一个干扰器，轻易将他的辅助外甲暂时失效。
男仆推着一辆轮椅进来，将于笠按到轮椅上，他就这样被推出门，直到偌大的浴室。
这群人把他的衣服扒掉，送进浴缸里，等把他洗干净，再拉出来擦干净，辅助外甲不给他穿了，他反而穿上绣上玛格丽特花的白色衬衫，下面穿着黑色天鹅绒长裤，女仆在他脖颈处系上白色的丝带。
随后他被推在镜子前，几个人围在他面前，给他修理头发。
他的头发较于一般男性要长一些，这些人在他头发上修剪一通，没有让他的头发变短，但是整个发型看上去更加有条理。
直到仆人们掏出化妆品要往他脸上涂抹，他才打断她们。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女人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于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更不能理解他的抵触。
“于笠先生，不，该称你为于笠少爷。卓总没跟您说嘛，她要收您为义子，今晚就会举行相认仪式。”
什么？
“所以帮您打扮一番，到时候帅气地参加宴会。”
“您放心，我们的化妆水平是最专业的。”
卓岳，她到底想做什么？
于笠想站起来，一走了之。
第一，他没办法站起来。
第二，还没到一走了之的时候。
他平和下神色，双眸紧盯住镜子中的自己。
他倒是要看看接下来要发生怎样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