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宁最终还是换上了衣服，自己换的。
她从衣帽间出来，看见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眼前一亮，下一刻就径直起身过来搂住她。
“阿宁真漂亮。”他叹息道。
陈向东看到衣服把江贺宁衬得更加夺目，满意地笑了笑，随即低头在她锁骨上印下一吻。
不知道是不是江贺宁的错觉，她总觉得陈向东的眼神跟身体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自己身上，恨不得向每一个人都宣称她是他的所有物。
她垂下眼睛，身体跟心脏一样僵硬。
男人叹息了一声，“阿宁，这么美，我都不舍得带你出去了。”
江贺宁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要不是陈向东拿她的家人朋友做威胁，她就算是从窗户跳下去也不会同意的。
只要想到江以安甚至还不知道她在哪里，江贺宁就止不住觉得害怕。
陈向东看出她的心思，他亲昵地蹭了一下女孩耳后那个暗红色的小痣，今天的江贺宁当真是勾得她心痒。
他说你要是敢自杀，我一定会把千倍百倍的痛苦加诸到你身边的每个人身上。
我让他们也下去陪你。
他看着女孩的脸色陡然间变得惨白，竟然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一点都不为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而愧疚。
没关系的，既然都恨着他了，多恨一些总比少恨一些好得多。
还有一句话没对江贺宁说出来。
就算是你自杀，我也会下去陪你的，阿宁，我不想你孤单。即便是化为永不得入轮回的厉鬼，我都会生生世世缠着你。
但是看着江贺宁眼里的惧意已经掩饰不住，她好像还有一点点发抖，陈向东才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只要她乖乖的，他还是希望阿宁能开心一点。
不知怎么的，江贺宁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麻木，她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自己的生活，但是她抬头，看不见那个人的影子。
结婚……
跟陈向东么？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无端觉得害怕，那些一团乱麻还没有理出头绪，但是陈向东竟然试图一刀斩断，他说这一切你都不要管。
江贺宁苦笑了一下，好轻飘飘的一句话。
所有人都跟她说这跟你没有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你只要负责做一个快乐幸福的江贺宁就行。
陆云铮、宋言，还有哥哥，都这么说。
她曾经也这么觉得，但是时至今日，江贺宁才惊觉自己早被吸入了这团没有尽头的旋涡里。
她想，要是江致远回来就好了。
爸爸在哪里呢？那张照片上的他瘦骨嶙峋，整个人的目光呆滞而警惕。
拍下这张照片的人，是谁？
“阿宁在想什么？”
陈向东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时间，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江贺宁身上来，他贪婪看着女孩的脸，心焦到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应该安排得再早一点的……
虽然江贺宁安静站在他的面前，但是陈向东莫名觉得她离自己很遥远。
登记完就可以放心了吧，那时候他们之间就有一道无形的线，彻彻底底连到了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要是现在能把他一颗心剖出来就好了，那样江贺宁就知道他有多高兴……
“陈向东。”
“嗯？”
他愣了一会儿才听到江贺宁在喊他，心里有些雀跃。但是江贺宁看着他的脸又只是沉默着。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他圈着女孩在沙发上坐下，把桌子上的粥端过来，“你很喜欢他家的粥，我记得。”
好在粥尚且温热，现在垫一垫肚子也好，等一下登记完再出去吃。
江贺宁低头，看着那碗莹润诱人的粥，有丝丝缕缕香气顺着鼻腔进来，但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她想挥开男人杵在她眼前的手。
陈向东看出她的意图，他叹了一下气，把碗放在桌子上，重新两只手都圈住她，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味。
“别生气了好不好，开心一点。刚才我提议去的那些地方你有没有喜欢的？”
“或者你觉得热谷怎么样，在那里，阿宁可是说过要跟我私奔的，不能不作数。”
就在一瞬间，江贺宁想起那个遥远的国度，想起那段尚且一无所知的时光，潮湿闷热的空气顷刻间席卷了她的记忆，恍若隔世。
江贺宁笑了一下，她甚至想不起来当时天真愚蠢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为什么能腆着脸说出要跟陈向东私奔的话来。
她就那么轻易地跟一个魔鬼签订了契约。
“不作数的……”她垂下头，喃喃道。
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是随即就恢复正常，早就料到了她的答案，但是仍然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而已。
他甚至想倒退到那个时候，在江贺宁笑意盈盈说喜欢他的时候，抛下这一切把她留在那里。
没关系的，只要她说出来的话，他都记得。
不晚的，只要江贺宁在他身边，总能看出来他的心意，能够看出来他想不顾一切把自己的整颗心献给她。
只要阿宁开口，他一定能做到的。
陈向东沉浸在幸福里，时不时亲一亲女孩的脸颊，他总是亲不够。她身上有种令他着迷到欲罢不能的香味。
“可是我还没找到我爸。”
江贺宁冷静得多，她假装看不见男人眼里那些狂乱的痴迷和爱恋。
“我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这就是你给我的婚礼吗？”
她说得很轻，轻到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但是男人的手陡然收紧，江贺宁就知道他听见了。陈向东抚上她的后背，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
“阿宁，我只是希望你别离开我。”
“你知道吗？我很害怕。”
在江贺宁离开的那些时间，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江贺宁跟他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更在乎别人。
所以他害怕，他怕到滋生出更加扭曲的爱意，恨不得把锁链套到江贺宁身上，然后再套到自己身上。
但是他在公寓里枯坐一天一夜，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无法想象那么漂亮的阿宁会枯萎在自己怀里。
他要她活着，生机勃勃地活着。
“江致远会回来的。”陈向东现在不敢跟她保证，但是他撒出去的网确实已经有了动静。
“在那之前，先给我一个承诺吧。”
结婚证，是他要的承诺。
他捉住女孩的手，强硬地十指紧扣，然后把自己的脸贴到她的掌心，亲了亲她的腕。
江贺宁罕见地没有躲开，她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来，看得陈向东有些恍惚。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有孩子？”她轻声问。
一瞬间，陈向东感受到灭顶的喜悦。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他知道应该是民政局的人来了。
之前江贺宁不愿意出去，他索性就把人叫来家里，反正今天无论如何要登记完。
但是江贺宁说出这句话以后，陈向东已经无暇顾及门外面的人了，在他听来，阿宁终于松口了，终于开始许诺他一个未来了。
一时间，他竟然失了声，只是紧紧攫着眼前的人，狂喜从眼神里溢出来。
“阿宁，我以为你不愿意……”
“你现在同意了是吗……我听你的，你，你觉得男孩还是女孩好……？”
他语无伦次，心脏冲击着脆弱的胸膛，下一秒就要被鲜血淋漓地挖出来献给她。
他给她全部。
“我们已经有一个孩子了。”
江贺宁笑了笑。
陈向东试图理解这句话的时间至少有五分钟，反应过来后，他哆嗦着去摸她的小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里，看到一个有着和阿宁一样眉眼的生命正在孕育。
那是他的孩子。
似乎所有的戾气跟莫名的恨意在这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陈向东原谅了过往所有的一切，那些强加在他身上的枷锁跟羁绊，他都可以原谅。
他终于要有家了，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孩子。陈向东觉得自己的灵魂脱离躯壳，这个瞬间美好得如同一个虚幻的泡沫。
但是江贺宁拿开他的手，她倾身过来，朝他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
不知怎么的，陈向东全身的汗毛在一瞬间立起，像是感知到什么危险。大脑里立时三刻响起红色警报，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阿宁，不要告诉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江贺宁慢慢附在他的耳边，叹息了一下，像是觉得遗憾，又像松了一口气。
“但是你的孩子已经没了，昨天在医院里拿掉的。”
“陈向东，我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