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坐在椅中迟迟未说话。
陈澈，陈敬之，孟复三人屏着呼吸静静等着他最后的意见。
殿中的兰香烟气缭绕，散发着幽静的气息。
昭明帝不喜欢龙涎香，刚登基的时候，自己的身边用惯的人没有在京城，还是母后和父皇身边的几个公公伺候，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父皇的习惯。
整整五年，五年以后，他才在殿中用上了自己喜欢的香，睡自己喜欢的女人。
杨无敌，他还记得他的样子，八岁那年的冬天，自己被人推入冰湖中，是路过的杨无敌跳入湖中救起了自己。
枢密院的杨波，韦宗、杨一民，魏耿这些人的面孔在自己眼前闪现。
香都燃尽了，昭明帝终于开口道：“查吧。我让苏添协助你们查。查到什么都直接和我说。”
苏添是枢密院事，也是如今的右相。
陈澈还想问一问先帝的情况，还没开口就被陈敬之拉了出去。
三人从宫里出来，孟尚书背着手慢悠悠地说道：“敬之，你没在枢密院待过吧？”
“嗯，我记得孟尚书可是从枢密院出来的。”
“老夫可是从枢密院检评做起，枢密院的弯弯绕绕可逃不过我的眼睛！”孟尚书两眼一眯，“你们知道枢密院的舆图是如何制作的吗？”
陈敬之行礼道，“还请孟尚书指点。”
“枢密院设有舆图房，由枢密院编修掌管。所有舆图制作都根据《枢府要录》严格执行。”
“大体上，舆图的制作要经过四道程序。”
“第一素描绘形三名画匠对照原图用鼠须笔勾出地形轮廓，墨线不得粗于发丝。”
“第二丹砂注记：专司朱笔的书吏标注关隘、津渡，每写三字需换笔润朱。有些图纸还会用绿彩敷色。”
“第三云纹校勘：校书官持原图与副本叠映灯前，错处需用银刀刮去重绘。”
“最后才是火漆密印，枢密使以朱雀铜印烙于右下，印泥掺入金箔与犀角粉。”
陈澈听完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先要找当年的校书官？”
“嗯，对。先问一问当年校书官。杨枢密使毕竟去世多年了。”
枢密使杨波的大印赫然在目，他定然是知情人。可惜早已不在。
孟尚书停下了脚步，“我先去找苏添吧。战事离现今快三十年了，相关的官员不一定都在。”
“我让他给手令，你们去枢密院账册库查这份舆图经手的每一道人，有谁活着就叫来问一问。”
“你把江随洲还有白岭，还有几个主簿都带上。”
孟尚书安排好了人手就登轿离去。
陈敬之看着离开孟尚书，“你怎么看这事儿？老孟估计是想和苏添斗一斗法，当年他可是被苏添挤出枢密院。”
“孟尚书的事情我们不管，苏添和他也不是斗了一日两日了。圣上看得乐意，互相牵制。”
“圣上，你说圣上到底是什么想法？我以为他大概不会答应，这案子就算只查枢密院，多少也会带出圣上的事情。若是当年的人，估计心里就会有些猜测。”
陈敬之摇摇头，“圣上和杨无敌有过不浅的交情。”
“我赌的就是这份交情。”陈敬之拍了拍陈澈的后腰，儿子如今比自己高了，只能拍他的腰才顺手。
“圣上比先帝心慈。”陈敬之轻笑了一声，“老孟针对枢密院多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每一件事都在恰好的点上。真是天赐的良机。”
陈澈看向父亲，“您呢？您的点呢？”
陈敬之在他腰间一拍，“小兔崽子，我是为你！”
陈澈一下就懂了，抿嘴不再言语。
“爹，您先回去，我去一趟靖白天师那里。”
陈敬之正应着，听到这个抬起头来，“对了，你娘操心你和李道长的事情。她和靖白天师什么关系你也知道，这事儿只能让我出面去提亲。”
“这几日我打听了他一直在各道观讲经说法，忙得很，想见他的人都排到了京城外。你看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把婚事先定了？”
陈澈点头，“嗯我知道。”
李木子已经在玄妙观等着他了，见着面就问道：“怎么说？圣上同不同意查北辽战事？”
“同意了。”陈澈说道，“靖白天师呢？”
靖白抱着道微慢走出来，“在呢，就等你了。”
道微一跃而下，得意地叼出他从宫中拿出的文书。
“曹公公真是个奸人，文书档案拿了大半又藏了几页。幸好我知道他德行，让道微一直跟着他。”
靖白天师得意地从柜子中里拿出另一份文书，“他就是这种人，做事总要藏那么一点，不让人痛快。”
“毛道人的形状书？”陈澈翻了翻，“你们发现什么有用的了？”
道微激动地一阵喵喵叫，尾巴还翘得老高，可惜陈澈没听懂。
靖白天师撸了一把，“行了，别说了，我来吧。”
“毛道人原名黄其，生于孟州济源县。早年也在在龙虎山一带修行，成平十二年至景元三年间在孟州的遇仙观。”
“孟州府？”陈澈低声说了一句，“哎，李明彰不就是孟州府出来的么？”
“你记性可真不错。”靖白天师略诧异地看了陈澈一眼，“我和道微可是折腾了半天，才想到查一查李明彰的经历。”
“怎么？他们真有关系？”
靖白天师说道：“李明彰在孟州知州时，庆历帝曾办过三次投龙祭，孟州的王屋山洞又是是十大洞天之首。当地父母官和当地道观一起负责此事。”
“哦，那么就说是，他俩一定是一起做过事？”
“对。不但认识，应该还很熟悉。”靖白天师继续道，“这几日我陆续走了京城各处道观，想找一找毛道人曾经的弟子或者熟悉他的人。”
“玄妙观里没有吗？他不是在玄妙观待了很多年吗？”
靖白天师鄙夷地指了指地，“京城的哪家道观是个清静地儿？勾心斗角的事儿比你们官场还厉害呢！京城首推玄妙观，观主都是背靠大山。”
李木子一撇嘴，“水这么深？”
“那是。毛道人去世以后，接替他观主位置的是他大弟子云阳，做了不到一年就因为打破御赐法器而撤职。刘道明借机上位，他家族妹是宫里的刘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