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先生？”夜斐然喉头微哽，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来。
夜卿安又点了点头：“是啊，灵均先生，就是你那位待你极好的母亲，想了不少法子才让你拜下的那位师尊。”
夜斐然便是再愚蠢，也明白夜卿安话中之意，那灵均先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这般害他，定是得了人的授意。
会让灵均先生这样做的，十有七八，便是他一直信任依赖的母亲。
“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夜斐然仍旧有些难以置信：“我……我不过一个失了亲生母亲，被抱养在她膝下的养子，我对她几乎是极尽全力的信任，她为何要这样对我？”
“还能是为了什么？”夜卿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虽然生母早逝，可是我们的母亲，却是爹爹的原配嫡妻。”
“所以，即便是你一事无成，却也是夜府嫡子。嫡子，便是有资格与她的儿子争夺这夜家家主之位的人。她为了自己的儿子，自然巴不得你不好。巴不得你变成一个修为不高，又胖又蠢的人。”
夜卿安的目光落在夜斐然的脸上，嘴角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十足的残酷：“有时候，并不需要你做错了什么，她才会恨你。而是，你一出生，就挡了她的道，那么她就会想方设法地将你除去。”
夜斐然的脸色愈发苍白，他不过八岁，此前只懂吃喝玩乐，其他阴谋算计的什么都不懂。
如今夜卿安却将那一层看起来很美好的表象彻底给他撕碎，让他瞧见了里面那些不堪的内在，那些内在，实在是颠覆了他这么几年来的认知，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住。
“我……”夜斐然声音有些微哑：“我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就想有吃有喝有得玩也不用那么累，都不可以吗？”
“若是你落在一些人口简单，没那么多腌酸事情的寻常人家，兴许你可以这样。可是，你生在的是夜府，是望京城中四大家族之首的夜家，你的爹爹，是司幽国丞相。”
“因为你出生在了夜家，所以你享受到了许多寻常人没有办法享受的东西，锦衣玉食，可是却也要承受他们所不需要承受的一些争斗算计。”
夜卿安眸光转冷：“你若想要当一个傻子，那么，等待你的只有死。”
“虽然你觉着，你不会与夜子睿去争什么夺什么，可是刘雪莹却并不这样觉着。她觉着，你只要活着，便有可能成为她儿子的绊脚石。”
夜斐然的脸色愈发惨白，像是被抽取了浑身力气一般，往后仰去，靠坐在了后面的大迎枕上。
夜卿安该说的都已经说尽，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再多言：“路是你自己选的，别人都帮不了你。是生还是死，是好好活着，还是继续如之前那般，当一条不知世事的米虫，也得由你自己来决定。”
夜斐然没有作声，马车中也不再有人说话，只听见外面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一直过了许久，夜斐然才又转头看向了夜卿安：“那你……会帮我吗？”
夜卿安也看向了他，眼神幽深：“我会不会帮你，取决于你。”
“你若是仍旧如以前那般，偏信刘雪莹，认贼作母，却对我与十一百般为难，那我帮你做什么？”
“你若是真真认识到了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蠢事，诚心改过，不再如以前那般混沌度日，那我自然是愿意帮你的。”
夜斐然听夜卿安这么说，便又沉默了下来。
夜卿安也并不逼迫他，只转开了话茬子：“你最近倒是瘦了许多，我听十一说，前段时间你倒是有在认真练字，认真看书，这倒是极好。”
“不管如何，多看书总是好的。”
“且你瘦了之后，五官倒是比之前立体了一些，现在倒是勉勉强强能够看出你的五官了，你若是瘦下来，应该会好看。”
夜卿安勾了勾嘴角：“不过，我们的娘亲便是一位美人，她拼命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差的。”
夜斐然此前是不大喜欢有人提起他的生母的，关于他的生母，其实府中也有不少传言……
他听到的，大多是些不好的传言。
比如说他的生母脾气暴躁，善妒。
说她性子怯弱，只知道看书绣花。
说她水性杨花，与很多外男不明不白。
因而，在他的心目中，他的生母，是极其不好的存在。
若是之前有人同他说，他长得像他的生母，他定然是要同他好好的打一架的。
可是今日听夜卿安这样说，他却……他心中却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情绪升起。
大抵是因为之前与夜卿安同住一个院子，每日都会看到夜卿安与她那儿子的相处，他时常会在心中想，母亲与孩子，便该是这样相处的吗？
他偶尔也会想，若是他生母还在，会不会也那样？也那样会维护他，不忍心看他受一点伤，也会督促他读书写字，生害怕他有懈怠。
兴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情绪一日一日的滋生，所以如今听夜卿安提起他生母，他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反感，甚至生出了几分好奇。
“你……见过娘亲？”
夜卿安笑了：“自然是见过的，娘亲是生下你之后血崩而死的，那时候我都已经十岁了……”
“那真好。”夜斐然顿了顿，才又道：“血崩，是什么？”
夜卿安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就是突然流了许多许多的血，几乎将体内的血全都流光了。”
夜斐然身子微微颤了颤，半晌才抿了抿唇：“那应该，很疼的吧？”
“是啊，很疼。”
夜卿安说完，却又抬起头来：“只是我想，她应该是不后悔的，不后悔生下你，也不后悔为了你付出性命。”
“不后悔？怎么可能？”
夜卿安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真的，因为她一直很期盼你的到来。我出生是个废材，不得爹爹喜欢，她一直想再有一个孩子。你是带着她的期盼出生的，你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便时常与你说话，想象你的模样，想着你长大之后定然会很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