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你成天板着一张脸，不叫你所长叫什么？”
姚进山心情值还没恢复，看石昊仍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末了，还又怼了一句。
“想让人小姑娘叫你叔叔，你不得先表示表示？都这个岁数了，还想白嫖。”
石昊：“……”
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就白嫖了。
再说，都说他这个岁数了，叫他声叔叔，不是理所应当？
师生俩日常拌嘴，周晋落后几步，大气都不敢出。
目睹所长吃瘪这种大事，要是被牵连记恨上就丸辣。
石昊气闷，但走了两步又觉得老师说得有道理。
毕竟是小舟的外甥女，四舍五入也算他的外甥女了。
“笑笑是吧，这次来得匆忙，等回去就给你买礼物。”
话音落下，白笑都傻了。
她不过只是下意识以为看到了教导处主任，没想要教导处主任给她送礼物啊！
那敢收吗？
“哎呀。”白笑忽然捂着脑袋叫了一声。
一扭头，就对上了舅舅林舟的视线。
白笑吐了吐舌头，又撇撇嘴。
这才鼓起勇气转身道：“不、不用了，谢、谢谢叔、叔叔！”
石昊：“……”
要是能忽略那要上刑场似的表情就更好了。
好在石昊没有要继续“为难”白笑的意思。
白笑默默松了口气。
跟着林舟慢慢登起山来。
隐约被踩出来的路上，还覆有一层薄薄的积雪。
越往山上走，积雪也越多。
四周静谧。
行走其间，也让人的身心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白笑也逐渐忘记了刚才的“教导主任凝视”，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舅舅，这是红松吗？”
白笑忽然戳了戳身边的一棵针叶大树。
林舟看了一眼，“是红松。”
“这就是红松？”周晋忍不住道。
红松的鼎鼎大名，他以前有依稀听说过。
“听说红松是什么北国宝树，浑身都是宝？”
林舟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这棵红松的树干。
“它的树干是名贵家具的重要原料。”
“松针炼松油，松根提松香。”
“松子仁能吃也更榨油，松子油的品质甚至不输橄榄油。”
“甚至树皮枝丫也能造纸做纤维板。”
周晋微微睁大了眼。
好家伙，这还真是浑身都是宝。
恨不得把树直接大卸八块，吃干抹净的程度。
“这树在东北很多吗？”
林舟点点头，又摇摇头。
“过去，全球大半的红松都集中在小兴安岭，直到它的经济价值被发现。”
林舟摸了摸眼前这棵红松的树干，目光里透着惋惜。
“其实也算是依靠开采红松致富了一把，结果不小心过了度，生生把红松砍成了国家二级重点保护植物。”
幸好这里是鲜有人至的原始林。
放眼望去，红松的数量并不算少。
甚至不少红松的树干，一人环抱都抱不过来。
众人也算是欣慰了一把。
“舅舅，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了，它为什么要叫红松啊？”
“你瞧，它树干是灰棕色，松针也是正常的绿色，怎么看也跟红色没有半毛钱关系吧？”
周晋也凑近看了看，“对哦。”
林舟好笑地看了两人一眼。
也不答，而是围着眼前这棵红松上下看了看。
目光落在一小块松动的树皮上。
他轻轻掰下这块树皮，“喏。”
白笑：“？”
难道树皮掰下来就变红了？
这么神奇？
林舟迎着白笑“睿智”的眼神，刚想说话，倒是周晋先反应了过来。
“哦！原来它树皮下面是红色的！”
白笑这才闻声看去，果然看见了里面红褐色的内皮。
原来是这样！
直播间网友也跟着镜头一起见证了这一幕。
【又是涨知识的一天！】
【果然没有小舟兽医不知道的东西。（大拇哥.jpg）】
涨了红松的学问，白笑也对四周的原始林更加充满了兴趣。
哪还有先前的紧张，整个人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一边走一边望，一边望一边问。
“舅舅，这又是什么树？”
“这是臭松，就是冷杉的一种。”
“那这个呢。”
“这是鱼鳞松，云杉的一种。”
“那个呢。”
“那是樟子松。”
白笑问一个，林舟就答一个。
半点都没有犹豫。
甚至还能顺带给她介绍不少植物的习性。
白笑既好奇又惊讶，像是来劲了似的，越问越兴奋。
“咦，那里竟然有不是松树的树，舅舅那是什么树？”
“那是核桃楸。”
“核桃？”大馋丫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林舟：“……”
“不是你想的那个核桃，确切的说这是胡桃楸，但种仁也可以吃。”
白笑：可惜.jpg
“那、那棵树咧？”白笑又换了个方向。
“那是黄菠萝。”
“？？”白笑眼睛又睁圆了。
“什么菠萝？这是菠萝树？”
白笑：嘶哈嘶哈.jpg
林舟：“……”
“菠萝是热带水果，怎么可能长在北方的山林里。”
顺利得到白眼的白笑委屈巴巴。
她只知道吃，哪里管它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
林舟好笑地瞥她一眼，“黄菠萝是别名，学名叫黄檗。”
“还有那是椴树，这边这几棵是榆树。”
林舟已经学会抢答了。
“这里是针阔混交林，所以像是红松这样的针叶树，和核桃楸这样的阔叶树都有。”
白笑cpU疯狂运转着，努力要消化这些“冷知识”。
跟在最后的周晋却是越听越奇怪。
等到白笑消停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林舟师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一问，白笑和直播间的网友们也才回过味儿来。
【是啊不对啊，小舟兽医不是兽医吗，不是学动物医学的吗，怎么连植物都这么了解？】
【了解一些基础的知识好像很正常，但是他是不是懂得太多了。】
【刚进山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要不是我知道小舟兽医是研究动物的，我都要以为他是植物学家了。】
网友们惊叹着，白笑和周晋好奇着。
只有姚进山和石昊面不改色，似乎是早就习惯了林舟这样。
林舟闻言，也只是淡淡道。
“哦，我本科的时候还辅修了植物学的双学位。”
白笑：“？！！”
周晋：“？！！”
四只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林舟在本科时的风光，他们都在网上看知情网友说过了。
可他本科的时候，不是一直在做什么动物学的研究，不停发什么论文，还有做什么国家级项目吗？
怎么还有时间来辅修植物学双学位？
林舟轻轻耸肩，“感兴趣。”
“正好当时压力也不是很大，就干脆一起学了。”
“动植物之间也算是相辅相成，了解植物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更好地了解动物。”
白笑、周晋：“？？”
您这样说，搞得我们像是没有读过大学一样。
白笑还好，毕竟是个学渣。
周晋差点被给惊讶疯。
他本科的时候，绩点也是专业前三。
都是一个燕大出来的，其中的压力他再明白不过。
他还没有像林舟师兄一样，大二就发什么博士级论文，搞好几个国家级项目，都已经忙得要命了。
林舟师兄还能抽时间去辅修一门完全不同的双学位？
直播间里，网友们更是满头问号。
【我读书少，小舟兽医你不要骗我，都那样了，你竟然还压力不是很大？】
【听小舟兽医这说法，我感觉要是能辅修第三个学位，说不定他都能学下来。】
【不至于吧，什么样的人才能同时修三个学位？这也太夸张了。】
【别看小舟兽医现在说得轻松，说不定当时修下来的过程可辛苦了，那可是在燕大！踩线结业也算辅修成功！】
网友们正讨论着，却听见一旁的姚进山哈哈笑起来。
“说起来，当年我还跟老秦吵了一架，要不是看着大家都是老骨头，说不定都伸手打起来了。”
周晋：老秦？？
他们动物学界里，什么时候有位大拿秦教授？
正纳闷，就听石昊恍然。
“哦对，您说的是林学院的秦志光秦教授吧。”
姚进山点头，笑意更浓。
“还不是因为老秦非要和我抢小舟。”
“说什么小舟是他这些年见过的最有天分的植物学学生，尤其是记忆力极佳。”
“我还记得老秦说，小舟是行走的植物百科全书呢哈哈！”
行走的植物百科全书？
这评价是不是给得太高了亿点点？！
等等，周晋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姚老，您说的是林学院的老院长，秦志光教授？”
周晋问话的声音都不由放轻了。
姚进山点头，“是啊，怎么了？”
周晋：“！！”
怎么了，那可太怎么了！
他当年的社团团长就是林学院的，所以也听过林学院的消息。
这位秦志光教授，在燕大林学院，或者说，在国内的植物学界是什么水平呢。
【姚老是什么地位，秦老就是什么地位！】
直播间里，也有知情人正在给大家科普。
甚至还有人粘贴来了秦志光老教授的百科。
众人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植物学界的泰斗，也想抢着收小舟兽医？
这是什么概念？
岂不是说，小舟兽医当年在植物学科上的天分，和动物学科差不多？
要是真如这位秦老所说，小舟兽医记忆力好比百科全书，那不就意味着。
【小舟兽医要是走植物那条路，恐怕会更轻松！】
毕竟植物不比动物，动物有更高的自主性，能走能动。
而植物，只要能记住它们各自的特征习性，能绝对准确地分辨，就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众人这样想着，竟然有几分为林舟可惜的意思。
“那，您当时是怎么抢过那位秦教授的呢？”
白笑好奇地凑上来，“您吵架特别厉害？”
回忆起当年的光辉往事，姚进山笑得更开心了。
“什么厉害，我还真没吵过老秦那个厚脸皮。”
白笑更惊讶了，“那您是怎么抢赢的？”
姚进山嘿嘿笑了笑，努嘴指了指林舟。
“当然是靠你舅舅啦。”
白笑：“？”
这怎么靠？
难道舅舅还帮着姚老，和另外的教授吵架？
等等，要是舅舅都已经帮了姚老了，这高下不是已经分出来了吗，还用抢？
果然，她再回头就对上了姚进山得意的眼神。
“因为你舅舅铁了心要往动物医学上发展，压根儿就没想过走植物的路，老秦怎么可能抢得过我？”
“你不知道，被你舅舅拒绝之后，那位秦教授可羡慕我了，说我走了狗屎运才捡到这么大个宝贝。”
姚进山鼻孔朝天，嘚瑟地哼了一声。
“还用他说？”
直播间网友们都傻了，齐刷刷愣了好半晌。
等到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姚老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时候，整个评论区都炸了。
【我的老天鹅，没想到小舟兽医的本科学历含金量竟然还在增加！！】
【这特么比纯金还要金，比珍珠还要真呐！】
【两个不同领域的学界泰斗下场，亲自为小舟兽医背书，还吵架，是这个意思吗？】
【我读书少，谁能告诉我现在的泰斗都这么不值钱了？】
【什么泰斗不值钱，分明是我舟哥太值钱了！】
【妈耶我就说小舟兽医说不定还能修下来第三个学位吧！！这变态的天赋，简直突破了我对变态的认知！】
直播间炸开锅，人在现场的周晋也没好到哪去。
脑子里像是有无数个鞭炮在齐齐炸响。
炸得他头昏眼花，炸得他耳鸣嘴斜。
麻了麻了，说好的他和林舟师兄之间只是鸿沟呢？
这都要快成天堑了！
这样的人，要是当年没有退学，要是真进了他们的动物研究所。
恐怕会是笼罩在所有人头上，除姚老和石所长之外的第三朵阴云！
不。
周晋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石昊所长。
就冲林舟师兄五年前的科研成果，恐怕现在都已经超越石昊所长的成就了。
面对这样恐怖的存在，别说嫉妒了，他现在连半点与之比较的心思都没有。
周晋这样想着，看着林舟的目光更恭敬了。
和白笑站在一起，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两条狗腿子。
林舟看得好笑，一把拍在白笑的脑袋上。
“行了，赶紧走吧，咱们今天还得抓紧时间呢。”
白笑抬爪捂头。
呜呜，为什么只拍她？
*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登去。
明媚的骄阳已经从地平线彻底露了出来，正低低地挂在红松的枝头。
阳光洒在雪地里，将整个原始林的世界照亮。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林舟也已经把小狼崽从背包里抱了出来。
放下前，不忘对小狼崽耳提面命。
“不许跑太远，不许离开我的视线，明白？”
小狼崽歪着脑袋，似是理解消化片刻。
嗷呜一声，算是答应了。
林舟这才把它放下。
这还是小狼崽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原始林。
这里和它长大的村庄，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这里没有坚硬的房子，没有会跑的汽车。
只有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和积雪覆盖的枯枝灌木。
被放到地上后，它并没有立马就行动起来。
而是先警惕地观察了一遍四周。
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才小心翼翼迈着步子，跟在林舟身边走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或许是身边林舟的存在，让它不至于太过害怕。
也或许是这个新奇又刻在基因里的世界，让它感到莫名的熟悉。
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小狼崽就已经逐渐放大了胆子。
它哒哒哒走到草丛堆里，用前脚在枯枝雪堆里挖了挖，像是想知道这里头会有什么宝藏。
果然，什么都没有。
但它也不气馁。
这儿挖挖，那儿刨刨。
一会儿又围着没见过的某棵大树，傻傻地转几圈。
眼看林舟一行人好像要走远了，它又赶忙撒腿，吭哧吭哧赶上来。
白笑看得好笑，又忍不住有点心酸。
一想到小狼崽在几个月后，就要离开他们，她就很难过。
好歹是自己看着出生，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大的。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树干后，传来一道不属于他们的声音。
“簌簌、簌簌。”
白笑下意识捏紧了登山杖。
小时候听过的豺狼虎豹的恐怖故事，瞬间全都加载了出来。
和她比起来，在场的其他几位专业人士就淡定多了。
林舟等人也驻了足，循声看过去。
片刻后，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蹦蹦跶跶跳了出来。
手里还捧着一颗大松果。
像是才从地上打了个滚儿似的，身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碎雪，小脑袋上顶了一小块积雪。
像是戴了个白色的小礼帽，煞是可爱。
小松鼠似是在山里待久了，竟也不怕人。
见他们一行人走来，还瞪着一双豆大的黑眼睛望着他们。
看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感觉出什么危险。
于是又旁若无人地啃起了手里的大松果来。
咔哧、咔哧。
小狼崽也听见了动静，警惕地跑过来。
远远地打量着小松鼠。
这下小松鼠也注意到了小狼崽。
咔哧、咔哧、咔……
松果啃不下去了。
怎么办，跑不跑？
基因是让它一瞬间有跑开的冲动。
可它似乎一点都没有从小狼崽身上感受到什么威胁和杀机，竟是抱着果子留在了原地。
两双小眼睛四目相对。
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小松鼠害怕小狼崽，还是小狼崽害怕小松鼠。
白笑心都快被萌化了。
暗戳戳走到林舟旁边，小声问。
“舅舅，你的许可证管松鼠吗，可以抱一只回去养吗？”
林舟似笑非笑，“可以啊。”
“到时候你自己去踩缝纫机就行。”
白笑：“……”
“啊哈、哈，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吗。”
白笑摆着手往后退，“松鼠什么的，来了还得喂松果松子，养不起养不起。”
两人说话的工夫，也不知小松鼠和小狼崽之间，谁先动了一步。
两个小家伙竟齐齐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大概是彼此都担心被对方追上吧。
众人低低笑出声来，却也不叫小狼崽。
等到小狼崽自己反应过来，发现没听到动静的时候，回过头，哪里还有半点小松鼠的影子。
小狼崽：嗷呜！被骗了！
*
一行人继续往前。
姚进山还没喊累，白笑的声音就先粗重上了。
“呼呼，舅、舅舅，我、我不行了，能不能原地休息两分钟。”
林舟斜着看她一眼，“谁让你平时不好好锻炼身体，脆皮大学生。”
放在往常，白笑少不得要跟林舟拌两句嘴。
可这会儿，白笑累得眉毛都抬不动了，干脆顺着林舟的话点点头。
“没错没错，我就是小脆皮，小脆皮申请原地休息。”
姚进山笑起来，“正好，其实我也有点累了，就休息一分钟吧。”
白笑：“？”
呜呜不是两……算了，老爷爷这么大把年纪了都能坚持，她再说话就矫情了。
白笑委屈巴巴，有气无力地捶了捶腿。
一行人原地休息，喝水的喝水，抖腿的抖腿。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这次白笑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果然，不一会儿，灌木丛后钻出来一个像鹿又不像鹿的动物脑袋。
草黄色的身子，细长的脖颈，大大的耳朵。
脑袋顶上，耳朵中间，还有一对和耳朵差不多高的犄角。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远处的人类。 “舅舅，这是……”白笑压低了声音。
好像很眼熟的亚子！
林舟：“傻狍子。”
白笑：“？？”
“舅舅，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白笑压低了声音跳脚。
众人：“……”
周晋低低笑了起来。
“林舟师兄没说你，这是一只狍，江湖人称傻狍子。”
白笑：“？”
奥，敢情不是在骂她呢。
奥！这就是傻狍子啊，难怪她觉得眼熟！
狍子见这群人类说话，看了看，又好像认真思考了好大一会儿，决定先走为上。
谁料，它刚蹦跶出去两步。
头顶树枝上掉下来一团拳头大的雪。
恰好砸在它身上。
整只狍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肉眼可见地顿了下来。
一回头，竟然锁定在了林舟一行人身上。
睁大的双眼，仿佛就是在问他们。
——刚才、是你们、扔的我么？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