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渡过淮水往北而去,一直随军的张夫人护卫在他身旁,张蚝率军断后,军队已经四散溃败。
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苻坚身受箭伤早已经疲惫饥饿不堪。
“陛下,再撑撑,前面好像有个村落。” 张夫人的声音发哑。
苻坚勉强抬起头,眼前阵阵发黑。
路边田埂上站起来个扛着锄头的老农,粗布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看着他们这副打扮,眼神里先是警惕,随即化作不忍。
他犹豫了片刻,快步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个陶壶,又解开腰间的布包,露出块用油纸裹着的猪腿。
“看您二位像是赶路的贵人,怕是饿坏了吧?” 老农把东西递过来,声音有些局促,“粗茶淡饭,别嫌弃。”
陶壶里是温热的麦饭,混着些野菜,猪腿是熏过的,带着点咸香。
苻坚哪里还顾得上体面,接过陶壶就往嘴里倒,烫得直咧嘴也舍不得松口,又抓着猪腿大口啃着,肉渣子掉在衣襟上都浑然不觉。
张夫人站在旁边,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圈红了,却没敢出声打扰。
一碗麦饭下肚,苻坚才缓过劲来,抹了把嘴,看着手里还剩大半的猪腿,感慨道:“当年公孙述给来歙送豆粥,我总觉得是虚夸,今日才知,饿到极致时,这粗食比山珍海味还香。这滋味,公孙述的豆粥也比不了啊!”
他回头喊了声 “来人”,才想起亲兵早散了,只剩张夫人在旁。
苻坚愣了愣,从怀里摸出块虎符信物:“老人家,劳烦你拿着这个去附近的郡县,就说朕在此地,让他们送十匹帛、十斤绵来赏你。”
老人已然知道眼前二人的身份,“贵人不必如此。我听说从前有条白龙,嫌弃天池里太安逸,非要跑到凡间,结果被渔夫豫且给网住了,这事儿谁都知道。
您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哪是上天逼的?”
他顿了顿,看着苻坚的眼睛,语气诚恳:“再说平白给人好处不算恩惠,平白受人东西也不算忠心。
您是天下人的君父,就跟我爹娘似的,哪有儿子给爹娘送口饭,还求着爹娘报答的?”
说完这话,老农把陶壶往张夫人手里一塞,扛着锄头转身就往田里走,脚步沉稳,连头都没回。
苻坚僵在原地,手里的虎符 “啪嗒” 掉在地上。
“陛下……” 张夫人捡起虎符,轻声唤他。
苻坚猛地回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顺着满是尘土的脸颊滑落。
他抓住张夫人的手声音哽咽:“朕要是当初听王猛的话,不急于南征;要是听苻融的劝,不轻易退军…… 哪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二十万大军没了,融弟也死了,朕还有什么脸面回去治天下啊!”
张夫人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心里发酸,却还是强撑着安慰:“陛下先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总有翻盘的机会。张蚝将军还在后面,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收拢残兵……”
苻坚没有回应和张夫人离开了,不多时两人就见一支浑身血迹疲惫不堪的军队而来,苻坚看得仔细是秦军旗帜。
那这是张蚝率领的千余骑兵,张蚝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陛下!”
苻坚搀扶起张蚝指尖触到他甲胄上的血痂,才发现这位 “万人敌” 的臂膀也受了伤,伤口正往外渗血。
“陛下,末将无能!” 张蚝声音沙哑,眼眶通红,“晋军追得紧,弟兄们拼了命才拦住,可…… 可剩下的人实在太少了!”
他身后的千余骑兵,个个狼狈不堪,有的丢了头盔,有的断了兵器,战马也气喘吁吁,嘴角挂着白沫。不少士兵身上带着伤,血顺着甲胄往下滴,在冻土上踩出点点血印。
苻坚看着这些残兵,心里像被重物砸了一下,刚止住的眼泪又差点涌出来。他摆摆手,声音虚弱:“不怪你,是朕…… 是朕决策失误。”
士兵们早已没了往日的精气神。每个人都低着头,脚步踉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疲惫。北风卷着枯草,在林间呜呜作响,像鬼哭狼嚎一般。
突然,一名士兵猛地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树林,声音发颤:“晋军!晋军追上来了!”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队伍里炸开。所有士兵都瞬间绷紧了神经,纷纷抽出兵器,四处张望,脸上满是惊慌。
远处的天空突然传来几声鹤唳,清越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可在秦军士兵耳里,这分明是晋军发起进攻的信号。
苻坚也已经慌了神:“晋军渡过淮水了?快北上!”
张蚝当即率军护卫着苻坚与张夫人北逃。
苻坚二十余万大军溃败的消息迅速传播,慕容暐也在荆襄战场上听闻苻坚大军溃败当即抛弃军队北逃跑。
桓冲因为忌惮慕容垂没有全军出击,只是派遣随郡太守夏侯澄攻姜成,斩杀姜成。
慕容垂也率军从前线回撤,一路上井然有序,为了地方桓冲追击,他特意让慕容农等人率军先行北撤,他留下布置疑兵断后。
但是桓冲即便知道江淮战场大胜后也不敢追击慕容垂,只是看着慕容垂全军撤退。
东晋建康:
彼时的谢安正云淡风轻的和别人下棋,不错正是张玄之。
张玄之虽然棋艺高超但是如今前线大战实在分心。
“玄之,该你了!”
“伯父啊,淝水那边…… 毕竟是二十万对七万一战定胜负决定天下大局,我夜里都没睡安稳。”
突然家仆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递给谢安一封书信:“前线,前线的消息!”
张玄之呼吸急促,谢安拆开一看了然于胸,张玄之急切道:“前线怎么了?”
谢安一挥衣袖:“没什么大事,前线小儿辈破敌矣!”
“哦,那还行。”张玄之这话说完突然一愣站起身来:“什么,前线赢了!”
谢安点点头:“来,继续下棋!”
这还下个什么棋啊张玄之服了,随即找个理由离开。
谢安转身往内室走,脚步看似和往常一样沉稳,路过门槛时,却被木屐的齿勾了一下,身子踉跄了一下,却没回头,径直走了进去。
“哈哈哈哈,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