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虚晃一枪
在跟姜少卿见过面之后，顾韬晦第二天就找了曾澍，问他是不是打算回家养老了，让项立彬接替他的位子。曾澍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顾韬晦把这个细节看在眼里，想来这件事里面还有隐情，但事不关己，他也无心知道更多的秘密，见曾澍既然答应，就不欲多事了。
仲青却张口就发表自己的意见：“曾澍一定是不愿意的，但这件事是端木家的意思，所以才让姜少卿来跟你开这个口。”
顾韬晦说：“管他呢，想来这个项立彬是比较重要的人，他上位的话，会做一些曾澍之前做不到的事。”
仲青说：“不就是给四皇子当眼线嘛，可能四皇子他们对曾澍之前的表现不满意吧。”
顾韬晦说：“新陈代谢，却也正常。”
仲青提醒他道：“你不如留神这个项立彬是不是有什么要好的宫女或太监，是老乡或者其它关系，让他比曾澍更有利用价值，才会替换。”
顾韬晦觉得这个思路倒是正确方向。
端午之后，暑气渐盛，顾韬晦想起婚宴上裕王爷的邀请，遂写了求见的帖子，约好了上门的时间。
说起来，顾韬晦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裕王交谈过了。之前曾经一起调查宫里下蛊的事，那时候还打得火热，随着大巫师离开京都回到建冲，两人的关系就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再加上后来顾韬晦知道了裕王在陛下所要的犀牛黄上做的手脚，更是敬而远之。
而今裕王主动相邀，顾韬晦也不便做得太过明显，反正提高警惕罢了。
裕王果然叫了肖万湖相陪，本来顾韬晦见肖万湖，目的是了解贡州当地的风土人情，顺便打听一下丰贵人娘家搬迁到贡州去的情况，掌握一些动向。但现在当着裕王的面，就不好说这件事了，还好大家于烹饪一道各有心得，也可以就此进行一番交流。
肖万湖首先问：“听王爷说顾大人找我有事，想问是什么事？”
顾韬晦就回答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宫里现在增加了很多新人，口味有一些补充。我近来对各地的特色美食有所涉猎，想补充一些进入到宫里，目前正在到处取材呢。想到肖师傅乃贡州的大家出身，对本地的美味应该是很有研究的，想当面请教一二。”
仲青在肚子里感叹：“老鬼！”
肖万湖笑道：“指教不敢当，切磋一下是可以的。我们贡州的口味还是很繁杂，再加上盐商满地，皆是有钱人，所以城里馆子一个赛一个高档，都是不拿钱当钱的。”
顾韬晦说：“不知我们在这里长篇大论，裕王爷可否不耐烦？不如请肖师傅去御膳房现场指导一下怎么样？”
裕王说：“那没问题，他反正在这这里也是闲着。只是我也不怕麻烦，想听听贡州的吃食里有些什么新奇的，权当个耍事。”
肖万湖就说：“我们那里是水陆码头，自古通衢，下苦力的人很多。所以家常菜里面味就会放得重，出盐嘛，不值钱，就往死里放，下饭。有一种水煮菜，专门就是针对这部分客人的，好吃是好吃，就是上不得台盘。说起来就是乱炖，什么都拿来水煮，汤里放很多调料，还有动物油，很香。”
顾韬晦说：“这个我听说过，类似于我们这里的火锅，比炖菜的时间短，烫熟就可以吃，甚至有时候专门吃那种半生半熟的。”
肖万湖竖起大拇指，说：“可不就像顾大人说的那样，顾大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也知道。另外还有一种，就是专门服务于达官贵人的。贡州盐商多，富可敌国者也有，平时钱也没地方花，就在享受上做文章。这口腹之欲嘛，当为享受第一了。”
裕王也感兴趣地道：“在我的封地，我都很少听说。”
肖万湖清清嗓子说道：“回王爷，你不要小看这些商人，有钱是真有钱，这吃上面的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这世上珍稀之物，到我们那里，都是可以下嘴的，什么龙肝凤胆，只要找得到的东西，他们总能千方百计弄到嘴里。像鲤须雀舌之类的，不可计数。即便是那普通之物，比如青蛙，会吃的人，只吃肚腹那一小块，剜下来炒着吃，又脆又嫩，还鲜，在这些人家里，几乎每餐都会上桌。”
顾韬晦说：“我知道贡州人擅吃兔，我倒想知道一些你们那里新奇的做兔子方法，看宫里能不能增加一些品种。”
肖万湖一拍大腿说：“那你还问着了，我们那里的人极爱吃兔子，各种做法堆砌在一起，冷的、热的、炒的、烧的、炖的，都有，上次顾大人问去腥的方法，这就算最基本的烹调手段了。”
顾韬晦就道：“简单说来我们听个乐，复杂的请你到御膳房现场教学。”
肖万湖说：“盐商家里有做兔肺羹的，只取兔的肺部，上百只兔子的肺也就那么一小团，和着别的食材一起清炖，汤白如凝脂，浓香四溢，而且据说常喝能使皮肤光滑细腻，所以闺中女子趋之若鹜。”
裕王爷听了心中一动，但并未声张。
这心中的动作被仲青察觉到了，他嘿嘿地对顾韬晦说：“裕王大概是想到了容妃的优昙血燕羹，那也是美容圣品。”
肖万湖继续说：“还有就是兔子的各个部位都分门别类有与之相配的烹调方式，整只兔子的做法也有很多种，不如顾大人想要哪一种直接问，我来解答。”
顾韬晦说：“可有一种兔肉像涮羊肉的做法？”
肖万湖想了想，说：“没有，但我们可以自创，应该也不难，解决一下口味和成熟过程就可以了。”
顾韬晦说：“兔肉脂肪量小，炖汤就要差一些，而且腥味也掩不住。”
肖万湖说：“是的，所以没有像涮锅那样的吃法，想来是有原因的。但我们可试验，腥味好解决，看看怎么克服太瘦太柴的问题。”
裕王插嘴道：“如果做出来，先在我的府上做一锅。”
肖万湖说：“那是自然，王爷应该是第一个享口福的。”
裕王问：“你们的事商量完了吗？完了肖师傅先退下，我跟顾尚食还有些事情谈。”
肖万湖于是行礼离开。
裕王问：“有一件事，想问一下你，一直找不到机会。就是大皇子的正妃有孕这件事，是你的大徒弟在负责她的饮食吧，有没有什么问题？”
顾韬晦装听不懂：“会有什么问题？这种事我们处理过很多起了，都有流程的，熟练得很。”
裕王说：“大皇子妃的怀孕时机来得很巧，我担心中间有猫腻，没有当然最好，要有，怕皇兄空欢喜一场。我做弟弟的，没事多帮皇兄想着，也是应该的。所以就问问你这边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
顾韬晦故意想了一想，好像是在认真搜寻记忆一样，只有仲青知道他在装疯卖傻，肚子里吐槽吐得都胀气了。
顾韬晦说：“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你知道，我大徒弟平时并不在大皇子府，他只是把每天的膳食提前写好给厨房，做菜是他们自己厨房的人在做，所以韩真义几乎没有机会见得到王妃。”
裕王点点头，说：“如果他们刻意要隐瞒，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疏漏让你发现。我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顾韬晦想了想，问道：“如果真的有问题，王爷准备怎么做？”
这个问题就很尖锐了，但裕王似乎算到了顾韬晦有此一问，所以他并未敷衍，而是很认真地回答道：“如果我真的拿到了证据，那我会直接禀告皇兄，此事只能是皇兄来裁决。如果只是怀疑，那还是不能公开。”
这话题也就只能点到为止，所以顾韬晦识趣地没有再深入讨论。
顾韬晦重开了一个话题，他说：“方良这次去建冲，是跟云贵人的叔叔官明琛一道。王爷也知道，云贵人的姐姐死在建冲，此事当年就是一个谜团。而官青蘅的死，直接导致了热哈子木性情大变，离开山寨来到京都，成为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发端。”
裕王说：“此事已有定论，你我都知道是，瓦肆在后面搅风搅雨，想要乱我大昭江山。皇兄皆已知晓，他应该有所应对，顾尚食提及此事，不知想说什么？”
顾韬晦说：“主要是方良一个人去，我不是特别放心。想着官明琛也许跟瓦肆有勾连，怕他吃亏，不知王爷行前对方良的安危有没有什么布置？”
裕王沉思道：“我当时没有考虑这么多，但方良这孩子人很机灵，普通琐事他基本上都能随机应变，他又是官明琛的亲戚，危险的事可能不会发生。但防患于未然也不错，只是他们现在已经离开，即使有什么手段也鞭长莫及了。”
顾韬晦说：“不然，王爷可以让黑彝巫师传信到建冲，请大巫师出面给予一定的照顾。同时也可以把瓦肆的活动痕迹告诉大巫师，我想大巫师并不介意为他心爱的弟子报仇的。如果有人在他头上动土，又是在他的地盘上，可能他的容忍度为零。”
裕王想了想，觉得可行，遂答应下来。
却说方良，跟着官明琛，一路舟车劳顿，但也顺利到了建冲。
官明琛已经好几年没来建冲了，说起建冲的风土人情，头头是道。带着方良去拜访了建冲的诸多老关系，目前还一直在建冲城里活动。
官明琛拿着银子来采买茶叶，可以说在当地人眼里是财神爷，对他的招待也十分周到。到建冲的第二天，就在观海楼设宴款待叔侄二人。
观海楼是当地屈指可数的既可观景又可品味美食的酒楼，建冲当地人性情豪爽，一上来就让老板把最好的陈酒拿出来招待贵客。老板也实在，说是五年前酿的苞谷酒还剩七坛，要不要全拿上来？
主人一挥手，说：“全部拿上来，喝多少算多少。”
官明琛笑道：“我差不多有超过五年时间没来建冲了，说起来，这酒酿成的时候，我都离开建冲很久了。”
主人说：“官兄以前每年都来，说不来就不来了，断了音讯，我们也无从打听你的情况。还好，老天有眼，让你又回到这个地方来。”
官明琛说：“我虽然没来，但老兄的茶叶还是一样好卖，卖给我和卖给别人都是一样地赚钱。”
主人说：“那不一样，官兄你经营多年，我们还是有感情的。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如果是你和别的人一起来买茶叶，我肯定先满足你的要求。来来来，先不说那么多，把这碗酒干了，看看这酒跟当年的味道是不是还一样。”
方良也跟着一口干了土碗里装满的酒，一股热辣的水流如火烧过食道，直接漫延进胃部，全身的毛孔刷地一下子打开，头部一阵眩晕。忍不住想大喊一声，好酒！
官明琛只喝了一口，说道：“老兄知我酒量，如果我干完这碗，恐怕没法坐着继续跟你喝了，直接钻桌子下面去了。我这侄儿，性情倒还耿直，你看他一口干了。其实他的酒量也不大，但酒胆比较大。”
说完就嘿嘿嘿笑。
主人是当地的汉人，但因为地处黑彝人聚居区，染上了少数民族热情奔放嗜酒如命的性格，如今看到方良一口干完，心中欢喜，拍着方良的肩膀说：“好小子，有胆气，我喜欢。不能喝了，就跟叔说，如果能喝，放开使劲喝，这才是真男人。你这舅舅，什么都好，就是酒品不好。以后你一个人来，叔也认你。”
方良就又倒满了一碗，端着敬主人，说道：“谢谢叔！这碗代我堂舅敬你，他真不能喝，晚辈服其劳，敬叔一碗，喝死当睡着。”
主人哈哈大笑，说：“这话我爱听，放心，有叔在，没人敢灌你酒！”
官明琛也摇头笑着说：“你啊你，谁说我酒品不好？我说不喝就不喝，哪里不好了？比起那些不能喝却装能喝的人，不知好上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