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杜梅（2）
杜梅无奈的道：“但是不出去找，难道要在家里饿死吗？”
“出去就能找到吃的吗？不仅没有，还白白消耗体力。”
杜梅看着饿得奄奄一息的三个孩子，一咬牙。
“我出去看看。”
程潇：“你出去又能找到什么吃的？而且现在外面也不安全，路上都是饿极了的人。”
“那怎么办？全部在家里等死吗？”
杜梅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一块头巾戴在头上，背上一个布袋，里面放进去一个带着盖子的小砵子，便出了门。
程潇看了杜梅一眼，无奈的重新倒在床上。
他也不想等死，但是外面已经连草都被吃光了，没有任何可以裹腹的东西。
去也没用。
他们家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在生产队断粮之前，他就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去卖，换了一点粮食，那也是通过他姑父这个乡长，才能买到那一点点的粮食。
可是那点粮食只够支撑他们一家人两个月。
一个月前，村里就有人陆陆续续的饿死了。
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声哭声，渐渐的，哭声都没有了，活着的人也没有多少时日了，更没有力气哭，所以面对死亡，只有麻木，连恐惧都被削减了不少。
程潇知道老婆出门去找食物，大概率是没什么希望的，但是他又隐隐约约的希望她能找到一点食物回来。
杜梅出了门，因为三天没有吃饭了，她的腿软得像面条。
面条？怎么脑子里面尽是吃的。
村里很安静，大多数人闭门不出，保存仅有的一点能量，偶尔有人走动，都是问有没有吃的，尽管知道对方不可能有食物给自己，就是不由自主的要问，那是身体里面本能的生存渴望。
杜梅走到一户人家门口，他们家的门敞开着，里面有人在走动。
传来一声叹息：“一共死了三个，只剩下一个人了。”
是队长和一个巡逻队员的声音。
杜梅逃也似的快步走过。
她要去找粮食，一定要找到一点粮食，一家人不能都饿死了。
可是她再努力，腿像灌满了铅一般的沉重，怎么也快不起来，甚至还差一点摔倒。
她麻木的机械的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村口，看到村口有一个人倒在地上。
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个人一动不动，不会死了吧？
她想尽快走开。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他的脸朝下，衣服灰扑扑的，补丁累补丁，根本看不出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肯定是饿死的，身上肯定没什么吃的东西，但是，会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只要有值钱的东西，就可以换到粮食。
一般人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但是他们家可以买到，他们有门路。
杜梅转回身，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勇气。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那个人面前，慢慢的蹲下来，把那个人身上都摸了一个遍。
什么都没有，除了身边的一根拐杖。
她不死心，再摸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她只能拿起那根拐杖，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她头晕眼花，要不是手里的拐杖，给她一点支撑，她差一点摔倒。
她杵着拐杖慢慢的往前走，向大奔村走去。
她要去找祁正阳，他曾经借了她三十块钱。
她要去把这三十块钱要回来，去买粮食。
不过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能还得出来这三十块钱。
她知道，他手里没钱，他的钱，都被前妻卷走了。
自从祁正阳离婚以后，他一直在借钱度日。
他大概率也还不出来那三十块钱，但是她还是心怀侥幸，希望他有钱还她。
从小奔村到大奔村不远，只有一公里多的路程，往常她只需要花十多分钟的时间就能到达，今天，她步履蹒跚，走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才走到大奔村的祁正阳家门口。
她敲了敲门。
很久，里面传出来祁正阳的声音。
“是谁？”
“是我，杜梅。”
门被打开，祁正阳没有像路上那样人一样邋遢和憔悴，还是那么的俊朗干净，只是有些消瘦。
杜梅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瘦骨嶙峋，已经脱了相了吧！
看到杜梅，祁正阳也很震惊。
两个月不见，她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之前白皙饱满的皮肤如今变得黑黄干枯，眼睛显得很大，但是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只有像狼一样的光。
他愣神的时候，她已经闪身进了门，随后快速把门关上。
“你这里有吃的吗？我饿得不行了。”她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
她以为他会摇摇头说，没有。
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说就转身进了厨房，杜梅跟着他进了厨房。
里面竟然有一锅粥。
白花花的大米粥，让杜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会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吧！
祁正阳拿出来一个碗，倒了一碗粥给她。
见到粥的杜梅，就像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在快要渴死的时候突然有人给她递过来一碗水。
杜梅接过碗，一口气就把这碗粥喝了。
疼得火辣辣的胃得到了滋养，舒适的感觉从胃部瞬间弥漫到全身。
“我能再喝一碗吗？”
祁正阳又倒了一碗粥给杜梅。
他一边倒一边说：“喝了这碗，就不能再喝了，胃在饿极了的时候，就会失去感知，不知道饱足，许多饿极的人，在得到充足的食物以后，被撑死了。”
这个道理杜梅也懂，她点点头。
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一碗，是身体的需要，第二碗，是感知，是精神上的需要。
“谢谢你，正阳。”
她想问他这时候了为什么还有大米，但是忍住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想要点大米回家。
孩子们快要饿死了。
可是这个时候，粮食很金贵，粮食就是生命。给了她，他自己就会陷入饿死的危险，她不敢确定，他能不能给她一点。
但是她还是开口。
“正阳，你能给我一点米带回家给孩子吃吗？其他的也行，只要是吃的，无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