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规模的爆炸中，几乎没有人存活下来。
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也被压在钢筋混凝土的天花板下，出气多进气少，随时可能咽气。
爆炸的声浪引来了周围的巡查小队，但他们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拖时间。
李锋的计划中包括收买巡查小队，以及收买仇恨莫离的高层，这事非常简单，几乎没有难度和阻碍。
在大战结束不久的当下，高层仇恨莫离的比例非常夸张，有人愿意送死去杀掉这家伙，他们也乐意睁只眼闭只眼，送个顺水人情。
顺带还能缓解自己的心情。
李锋本来是想看着莫离死的。
但他的异能在这样的自杀式袭击中帮不上忙，只能在外等候。
剧烈的爆炸后，别墅坍塌进研究所的深坑中，向一旁歪倒，墙面开裂，玻璃破碎。
淋漓而下的大雨砸在别墅外墙和深坑，形成一道道细小的水流，往深坑中央的方向涌入。
外面在下大雨的同时，基地里在燃烧。
秦御没有时间细细研究怎么打开负四层的大门，干脆暴力破开墙壁，然后爆破大门。
【检测到入……入侵者……武器系统……启动——】
大火已经烧到负四层，警报系统短路，但红光还是第一时间亮起。
“咔咔——”
距离实验室一墙之隔的大厅中冒出近三十挺重机枪，子弹喷涌而出，火力线几乎无死角地覆盖全部的角落。
同时还伴随着毒气与异能抑制的光照。
为了打碎灯光，秦御硬生生扛着子弹突破封锁，身中数枪。
厚厚的冰层抵挡在重要的部位外，层层碎裂，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重组。
秦御算过时间。
外面那道门的密码很复杂，他可以解开，但速度远不如扛着火力冲破封锁更快。
阿肆提前开放给他的权限减弱了部分火力，不到十分钟，秦御带着满身的血腥爆破实验室的大门。
昏暗的室内，一座五米高的营养罐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营养液中央，一道苍白的人影漂浮，全身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胸腔打开，空空荡荡没有心脏。
呼吸罩遮住青年的口鼻，长期的不见光和器官衰亡中，他紧闭的眼睫变成浅色，头发掉光。
秦御踏入实验室，暗淡的灯光自动亮起。
面积不算大的实验室里排布着装置和管线，墙壁与地板银白，靠左的位置放置着一个架子。
架子上方整齐地排列着装有器官的罐子，贴着标签，罐内注满福尔马林溶液。
秦御一眼看见心脏。
不算太健康的心脏比常人的小两圈，皱皱巴巴地萎缩起来，主动脉的切口清晰可见。
火焰还在往里蔓延。
沉闷的响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天花板龟裂、破碎，眼前看要坍塌砸在营养罐上。
氧气极速消耗，二氧化碳充斥在空气中，被高温扭曲。
秦御调动异能，晶莹的冰块顺着体外循环装置攀爬而上，包裹住整个仪器。随后，他伸出右手，按上营养罐。
嗡嗡的响声充斥着莫离的大脑。
他意识从黑暗中回到本体的刹那，就感到灼热的温度正在逼近，“哗啦”一声响。
营养罐破碎，玻璃砸落在地，幽绿的溶液从缺口冲出，在地上铺开，他连接着的管线的、几乎死亡的身体感知微弱。
没了溶液的支撑，身体飞速下坠。
咚的一声轻响，有人接住他的身体，连带着重而繁杂的管线一起抱进怀里。
莫离的皮肤还有感知，他能感到胸口压着管线的感觉，也能感到敏感的皮肤紧贴着羊绒布料的感觉。
略显粘稠的溶液沾染在皮肤上，一点点的下坠，高温愈发逼近。
他几乎没法动作，只能勉强用还没死掉的肺部呼吸，秦御脖颈感受到微弱的气流，侧过头。
“你在这里吗？”
仿佛无比遥远的嗓音模模糊糊的响起，莫离说不了话，勉强调动异能，凝出一个精神烙印。
无形的烙印贴近秦御的额头，钻入精神体，他没有抵抗。
“……后面有逃生通道，你可以离开这里。”
冰凉而平静的嗓音直接从脑内响起，秦御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右手扶着怀里人细弱的、柔软的后颈，感受到人类皮肤的触感和温度，短暂的沉默后，秦御说：
“不。”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秦御回答。
他留下来送死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一开始就没有多想活，不过是觉得外界阴雨阴雨的世界很无趣。
不过是靠仪器吊着一口气的莫离，不可能离开这里。
他的胳膊绕过冰凉的、粘稠的管线，胸膛与对方空荡荡的胸膛仅有一层布料之隔。
大概是他的答案太任性，莫离沉默了一阵，才重新用异能询问：
“你不想活下去吗？”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秦御一板一眼地说，“复仇、冒险、荣誉、彩虹……我经历过的事情已经足够，没有遗憾了。”
“真的没有吗？”
“……有一个。”秦御说，“不过你可以帮我完成，主要是你愿不愿意。”
莫离没有吭声。
他直觉秦御嘴里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他精神又实在迟钝，距离死亡一步之遥。
基地还在坍塌，火焰还在蔓延，莫离当反派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像这样等死，心情没什么波动。
但他不知道秦御在想什么。
明明大好的未来就摆在眼前，身为主角，秦御有挂又有能力，还有一个小太阳似的女主救赎陪伴。
可他偏偏就是要将自己困在原地，不愿意走向光明的未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空气中几乎没剩下多少氧气，明亮的火舌舔舐上皮肤，又被晶莹的冰层隔开。
刺眼的、灼热的火焰填满了秦御全部的视线。
火光照亮他怀里人的侧脸，光影摇曳，莫离浅色的眼睫染上火焰的颜色，眼眸微微睁开。
湿漉漉的睫毛蹭过秦御的下巴，他太想低头偷亲怀里人一口，但莫离不好奇他的遗憾。
那就算了。
火焰的倒影填满莫离睁开一线的眼眸，大火即将冲开冰层，扑上他的皮肤之前，后颈先一步抵上冰凉的冰锥。
“不会疼的，别担心。”秦御嗓音嘶哑，浓烟呛得他咳嗽，眼角泛起泪意。
扭曲的高温和火焰里，仪器和架子燃烧的噼啪声作响，他很轻地道：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