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一桌子几乎可以摆摊的早点，祁远无语。
苓儿还在往外掏。四层一个的食盒她已经掏到第三个。
天气愈发冷。
披着外袍，祁兮抄着袖子才走到院里。
这事儿吴双一早说过，她也就出来看看。
“哥哥你爱吃什么吃什么，我就不吃了。”看着一桌早点，祁兮说，“天冷，外头当差的轮值的，也来吃些。”
“白二公子哪根筋搭错了？”祁远道，“你刺激到他了？”
祁兮笑而不答。她等苓儿等人下去，旁侧无人才道：“内疚吧。”她说，“都是因为他，那日我给狗皇帝跪了好几回。”
祁远哦一声，道：“这殷勤没毛病。”
兄妹俩凑在一块看似没事人，没多会儿进屋坐了，祁远掏出地图铺开。他敲敲地图，道：“我已探明周熠泽与母亲住处，与徐公公递了拜帖，明日午后我会面圣。”
“做好准备，一旦徐公公准我面圣，稍晚些你就去这里找母亲。”祁远指了指地图，“里头的下人们我会想法子遣散。”
祁兮点头去看，那里是白王府客房。
她想起来，整个白王府就那里庭院修剪得最为好看，想必是因为母亲喜欢。祁兮嘴角弯弯忍不住笑。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没见过几次面，想到她就会欢喜。血缘关系真是奇怪。
见她笑着愣神，不由祁远心头一软。
轻抚妹妹头发，祁远柔声道：“从前我不想你忧心，这事情就瞒着你没与你说。兮儿别怨哥哥。”
祁兮道：“哥哥是好心我自然知道，如何会怨你呢？”
祁远叹气，道：“兮儿长大了。”
祁兮盈盈笑，忽地托腮问：“哥哥，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见祁远惊诧，祁兮解释道，“我只是不知道，明日我该如何与她相处？她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呢？哥哥你说，既然母亲与我喜欢同样的景致，那么我喜欢吃的糕点她会不会也喜欢？”
女孩子神情紧张又迫切，她望着窗外说，又看祁远。
多久没看到妹妹这样神情了？
祁远也跟着笑。
“母亲啊。”祁远回忆起来，“她和你很像，面上安静，心里主意多，也好玩。那时候祁林刚出生，离不开母亲。因为母亲身体不好，有阵子父亲不让她出门。一回，父亲上朝母亲没意思，她骗我说要玩捉迷藏，把我关了柴房。一个女人就这么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偷偷溜去市集耍。”
祁兮噗地笑出声，道：“哥哥完全没发现？”
祁远无奈道：“发现了又如何？那会儿我才几岁，出也出不去……我饿啊，柴房里头蚊虫又多，柴房里见了个大蟒蛇，我吓得大哭，庄嬷嬷找了好久才找着我，如此才发现母亲偷偷溜出去玩儿。”
头回听祁远讲她出生前的往事，祁兮开心极了。
“后来呢，后来呢？父亲知道了？”
祁远嘴角勾勾，笑道：“那是自然。父亲回家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哪想母亲鬼灵精怪，回来给他带了一堆好吃的。那日父亲下朝本就晚，心头烦心事一堆，闻着味儿当时就饿了。那晚，我沾光吃了好些呢。”
“还有一回母亲偷偷溜出去，不知在哪弄了几只萤火虫，装在小布袋里送给父亲，说那是他的守护神。所以父亲拿她根本没办法。”
“真好。”祁兮神往道，“我若是早出生几年就好了。”
祁远摸摸她头，叹道：“知道有知道的好，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有些事情，知道了越多心里越会难受。因为母亲，祁家受制皇家多年。祁林看着凶悍就是个武痴，对母亲印象也不深。当时我就与父亲商量，你和祁林都不要知道母亲的事情，执念到我这里断掉，如此才最为稳妥。”
“不想我在皇城见到了她。”祁兮道，“后来我找寅征叔叔确认过。”
祁远嗯了声。他侧面打听过林寅征的事，此时他不想过问。
“兮儿，你知道母亲叫什么吗？”祁远忽道。
“不知道。”
姝贵妃名字大家都知道，祁远说的显然不是这个名字。
至于其他名字，祁兮自然不知道，又没人和她提过。
“司空卿。”
“啊……”祁兮抬头看祁远，语调磕巴，“所以小时候……斗兽场……”
祁远笑眯眯，道：“是呀。我给你取的名字，是跟母亲姓的哦。”
原来很早以前，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与母亲就有关联了。祁兮红了眼眶。
祁远止住话题。
妹妹哭他可顶不住。
“明日你去见母亲，什么也别带。”祁远道，“你是悄悄前去，留下东西反倒叫皇帝生疑。”
祁兮疑惑道：“我就空着手去？”
祁远微笑：“天下父母见到子女就已足够欢喜，还要带什么礼物？”
祁兮低下头，道：“她对我没什么印象的，哥哥，母亲会不会不喜欢我？”
“傻妹妹。”祁远笑起来，道，“天底下谁会不喜欢你呢？连白二公子那样的榆木脑袋都对你喜欢得不行，况且自己亲生母亲？”
提及白河，祁兮默然。
“还有。”祁远道，“你去了，不要提及父亲身故。母亲知道了伤身。”
-
次日。
祁兮出了门，白河寻她不着，去寻吴双问，恰好听见吴双红豆廊下八卦。
“姐姐今日好生奇怪，”吴双嚷嚷道，“我负责妆容衣着，她向来笑我繁琐。今天她起了大早，换了三身衣裳，指着我要编发式样。做好妆面，姐姐竟然挑拣着要换口脂。红豆姐姐，你说姐姐她是不是生病了？”
红豆想想，道：“不是生病。祁兮姐姐该是有新欢了。”
“啊？”吴双傻眼，“不会不会，这几日姐姐哪也没去，就在院里待着，哪有什么新欢？”
“吴双你不觉得，这几日祁兮姐姐对世子殿下态度不同吗？”红豆声音沉下，道，“以往他俩来往甚密，如今只见世子往祁兮姐姐那儿去，从不见祁兮姐姐到他这来。”
若有所思，吴双缓缓点头。
红豆继续道：“况且女为悦己者容，思春期的女孩子都在意外表的。”
吴双一打响指，恍然道：“也就是说，姐姐喜欢上别人，不再喜欢世子殿下了？”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
远处枝头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