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夫诺夫娜夫人当然不是‘乌里杨诺奇卡夫人的裁缝铺’的大老板，她只是拥有相当一部分股份——在人类亘古不变的赚钱一途上，旧贵族也会与日俱进。
她可以向上帝发誓，娜斯塔霞一定是她见过最美丽身段最好的姑娘，自从为她裁剪过几套衣服之后，帕夫诺夫娜夫人就念念不忘——要知道作为一个以裁缝为喜好的人想找到一名几乎可以将任何衣物都穿出美轮美奂的模特可太难了。
就亚历珊德拉三个不同贵族家族的长女长子同时到场，再结合娜斯塔霞家那窘迫的经济情况，是个正常人就能多少猜到一点其中的猫腻，更别说本身就身为勋爵家族出身的帕夫诺夫娜夫人。
但既然娜斯塔霞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反而更多的是肉眼可见的可爱的少女羞涩，就不要去探究太多给自己惹麻烦——稍稍打听一点八卦不算。
帕夫诺夫娜夫人一边为娜斯塔霞仔细丈量着各种尺寸一边不断赞美着她的身段，偶尔在礼仪允许范围之内打趣着调侃娜斯塔霞几句。
娜斯塔霞·菲利波芙娜·巴拉什科娃家是极其悠久的斯拉夫贵族，但任何人都知道，再如何显耀的家族只要碰上哪怕一个不靠谱的继承人都会迅速败落下去，更别说在沙俄那种完全家主权至上的社会——别看女性皇帝多，如果给予平权环境，以沙俄那从来只走高端路的皇室联姻环境下可能会只剩女性皇帝——只要家主偏了方向，家族的败落就无可阻挡。
现在巴拉什科夫家大约只剩下因为运气问题没被沙皇陛下收回的公爵名号，毕竟这一大家子在变做大周子民之前的主要经济来源是领地税赋，而这一经济来源已经断了数百年。如果娜斯塔霞的先祖能承受住打击将他们庞大的储蓄转化为新兴的工业资产，现在鄂木州，不，准确地说是所有北部州最富有的就应该是巴拉什科夫家了。
可惜没有如果，但即使已经沦落到要‘卖女儿’的地步，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们也依然会对他们家能坚持奢靡生活数百年的财富储蓄感到震惊。
用了数百年洗去了暴发户名号的叶班钦家的小女儿阿格拉雅·伊万诺夫娜成为大周目前最有钱的袁家唯一继承人的房里人，这在鄂木州乃至整个大周斯拉夫人圈子不是什么秘密，而那位袁家少爷在二十多天前就公开称呼娜斯塔霞·菲利波芙娜为‘娜斯珈妹妹’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现在帕夫诺夫娜夫人主要打听的方向就是娜斯塔霞到底会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入袁家。
娜斯塔霞的嘴很严——实际上是她自己知道的就少得可怜——但面对已经混迹上流八卦圈子许多年的帕夫诺夫娜夫人还是嫩了一些，至少通过量体这二十来分钟时间，帕夫诺夫娜夫人已经知道娜斯塔霞接下来会在叶班钦家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消息。
‘或许应该让家里那老不死的去拜访一下巴拉什科夫家了。’帕夫诺夫娜夫人这些想着，脸上的慈爱笑容更盛，虽然已经完成丈量，但既然亚历珊德拉和列夫·尼古拉耶维奇还在‘聊天’，她就要稍微将‘工作’再延长一点时间。
.
“我明白了，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作为十数年来的朋友，我衷心希望您最终能实现您的理想，毕竟那也是我愿意看到的世界。但请您记住一个贵族的荣耀，不要因为个人的愿想而将无辜的人拖下水。您不用辩解，我可能比您自己还了解您，您身上的贵族气息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就如同您永远也不会让梅什金家因您的理想而陷入难以挽回的境地。说起来，您还真是自私呢！”
看着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纠结的模样，亚历珊德拉逐渐恢复了一个贵族大小姐的清冷表情，她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碎了，再也粘不起来。
或许，她再也无法享受情感方面的自由了吧？
“萨沙……”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失去了一些贵族应有的仪态，他有些惊惶地抬头看向亚历珊德拉，但只叫出了一个名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请不要再叫我萨沙了，哪怕只是为了一点可怜的尊重。”亚历珊德拉控制着悲伤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完全恢复成叶班钦家长女的姿态，礼貌而郑重地说道。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眼中的哀伤与惊惶在亚历珊德拉的注视下逐渐隐去，但开始发红的眼睛却无法控制，他用力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向亚历珊德拉微微点头回道：“好的，亚历珊德拉·伊万诺夫娜，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保持他们与阿黛拉伊达·伊万诺夫娜的距离，但我个人还是建议您尽快让她先去大周内地旅游一下，接下来鄂木州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平静。”
亚历珊德拉心中一惊，同时也再没有了对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念想，他走得实在太远了。
她向他点点头回道：“谢谢您的消息，我会说服父亲带着娜斯珈和我们一起去巴州做一次短期旅行。”
随后她便拿起黑盒子起身，娜斯塔霞的衣服是不用做了，直接去巴州吧。
走到待客间门口，她又轻轻说了一声：“注意安全。”
看着待客间的门关上，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才喃喃回了一句：“别了，萨沙。”
.
叶班钦家长女的道歉和突然离去让帕夫诺夫娜夫人有些疑惑，但这点疑惑在看见两眼通红神情低落的梅什金公爵后又释然了。
少男少女间的情情爱爱自然是起起伏伏，看来这位年轻的公爵把自己的爱人彻底惹毛了。
保持微笑将年轻的公爵送出店门，帕夫诺夫娜夫人迫不及待地走回前柜拿出新款无机通讯器，这样有趣的小瓜非常适合快速在圈子里发酵一下。
.
人类永远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这一点从远古时代至今未曾衰落的瓜圈就能看出来。
梅什金公爵家的年轻长子与叶班钦家的美丽长女的故事就这样快速传播了出去，以至于亚历珊德拉刚回到佩斯扬大厦就迎来了亲爱的妹妹兴奋的质询——就连娜斯塔霞都被阿黛拉伊达冷落了。
屁股上的巴掌将阿黛拉伊达吃瓜的兴奋浇灭，她嘟着嘴拉着娜斯塔霞去厨房找季娜寻求食物上的安慰，丢下亚历珊德拉一个人在迎客厅面对来自阿格拉雅的关怀通讯。
“噢，我没事的，阿格拉雅，你不要听帕夫诺夫娜夫人胡说。”亚历珊德拉并没有不耐烦或者对帕夫诺夫娜夫人的大嘴巴不满，这本就算不上什么，更别提这样一来她们家去旅行一下的原因也变得更加合理。
“萨沙，你别告诉我你也在做和阿黛拉伊达一样的事。”阿格拉雅有些疑神疑鬼的话语传了过来。
“说到这个，廖尼亚告诉我接下来鄂木州不会太平静，我打算让父亲带我们一起去巴州旅行一下，你一个人能顶得住吗？”亚历珊德拉没有否认阿格拉雅的问询，妹妹不会是那个意思，现在时间紧迫，她也不想和妹妹聊关于自己情感的八卦。
“这些该死的家伙！好吧，我会收拢一下安保力量，治安的事我就不掺和了。”阿格拉雅感觉有点头疼，她已经和袁仲新来的佐伊姐姐通过气，看来原本计划的同步招揽北部州民团的事也要放一下了，这边还是无机科技的商业化研发更加重要，“你直接和父亲说吗？要不要我去提一句？”
“不用了，父亲虽然傲慢、自大、短视，好吧，我承认父亲有点愚蠢。噢，天啊，我竟然在和你说父亲的坏话！一定是被你和阿黛拉伊达带坏了！算了，我会说服他的，你注意好自己的安全就行。”亚历珊德拉抚了抚额头，自从阿格拉雅回来后她的思维和行为模式似乎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好，那先就这样，我马上和巴州那边联系一下。”说完，阿格拉雅就挂断了通讯。
亚历珊德拉也没有继续等待，而是直接拨通了父亲的通讯，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现在父亲应该正带着母亲和不知道什么老家伙喝下午茶同时吹嘘自己的眼光以及对子女的教导。
“萨沙？怎么了？听说你和梅什金家的小子又吵架了？”
听见父亲毫不顾忌地大声问出关于自己的八卦，亚历珊德拉难得地翻了个白眼，“父亲，请注意您的礼仪！”
“啊！噢！你说得对！不过听你的语气应该没什么事，那他打算什么时候来提亲？”很明显，伊万·费奥多罗维奇·叶班钦和自己的长女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面对不断向自己破碎心灵扎刀的父亲，亚历珊德拉突然觉得和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之间的哀伤也就不算什么了，她能在这个家里二十多年生活得这么顺畅，心脏大概已经百毒不侵，“父亲，如果您短时间内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觉得您可以考虑带我们去巴州旅游一下。”
亚历珊德拉说得非常直白，直白到完全没有她一贯以来的完美贵族仪态，不过伊万·费奥多罗维奇明显并不在意，他刚刚炫耀了一遍这段日子炫耀了很多次的小女儿，现在似乎又有更好的素材了。
“噢？去巴州吗？很不错的主意！我们确实应该去一趟了！这样吧，你和阿黛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出发！”
父亲突然洪亮的声音完美表达了他现在的亢奋，亚历珊德拉已经在祈祷等他们到了巴州父亲别再这样像个暴发户一样发癫。
快速挂断父亲的通讯，给阿格拉雅发了条讯息，亚历珊德拉决定去洗个澡缓一缓。
.
“娜斯珈，我告诉你，季娜最擅长做的就是苹果蛋糕，绝对是所有斯拉夫人里做得最好的！”
阿黛拉伊达拉着娜斯塔霞乖乖坐在厨房的长台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烤箱，娜斯塔霞觉得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小姐！现在有客人！您应该注意您的礼仪！”虽然话语里的内容是让阿黛拉伊达注意礼仪，但这口气也不是符合仆从礼仪的就是了。
娜斯塔霞有些羡慕地看着主仆二人，她家里的等阶规矩可森严多了——虽然在对外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父母兄弟有什么礼仪可言。
“季～娜～你应该给我这位小姐留点面子！”阿黛拉伊达嘟着嘴有些不满地说道。
季娜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继续忙活手里的事，只要这小祖宗乖乖坐着别捣乱就行了。
见季娜没理自己，阿黛拉伊达又转头小声问道：“娜斯珈，你还打算报考太学吗？”
娜斯塔霞听见这话显得有些茫然，如果按照之前的人生路线，她是不可能报考太学的，因为她需要通过婚姻为家族带去财富。
阿格拉雅为她带来了人生的转折，但她也还没来得及考虑接下来的路。
“我建议你还是要报考太学，虽然你成绩不是太好，但有袁仲在，应该是可以想上哪个太学都可以的。而且你看阿格拉雅，这位袁少爷很明显更喜欢有能力的女人，也愿意自己的女人有自己的事可做。”阿黛拉伊达一眼就看出娜斯塔霞的迷茫，立刻小声建议道。
娜斯塔霞的脸马上又红了起来，虽然袁仲称呼她为‘妹妹’，但她可不会傻乎乎的真以为自己就成了干妹妹。
再说新闻她又不是不看，人家真正的干妹妹都是什么？看那位暴打诡异的卡拉·杨就知道了。
见娜斯塔霞害羞得嗫嚅着搭不上腔，阿黛拉伊达更兴奋了，她继续追着说道：“其实娜斯珈你很聪明，如果不是你家那点破事你成绩肯定不会落下来，乘这次机会我让阿格拉雅帮你问问怎么样？”
“哎呀，阿黛姐姐！”娜斯塔霞已经捂住自己的小脸了，阿黛拉伊达还真是叶班钦家的异类，比阿格拉雅还不顾礼仪。
“登！”
“哎呀！”
阿黛拉伊达愤怒地抱着头转过身就看见顺手提溜了一根长汤匙的亚历珊德拉，愤怒的表情立刻消失，只剩被敲脑袋的泪巴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