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泉湖畔，一片沸腾。
抢小龙虾的朝臣武将，尽管被辣得满脸通红、舌头发麻，但也因为美味而欢呼雀跃。
樊广哈哈大笑：“等湖里的小龙虾长大了，我一口吃它个十斤！”
方遂给了他一巴掌：“想得倒美。”
群臣的欢乐持续了许久，直到龙虾被吃完，有人舔光了塑料盆里的最后一点汤料，方才重回安静。
众人开始整理先前抓到的鱼。
军营来了一批士兵，把所有鱼都运回城中。
秦婉芸当即下令，拿出一部分，做成蒸鱼烤鱼煮鱼等各种菜肴，分与全城百姓。
因为神明的恩赐，百姓们一辈子没尝过的鱼肉的味道，今天也可以尝一尝了。
一时间，整个北原城陷入了狂欢。
小孩领到鱼肉，在大街小巷里奔走欢呼，把消息挨家挨户送到每个人耳朵里。
大人们领到鱼肉，立马储存起来，计划着每顿拿一点出来下饭。
还有濒死的老人。
原本眼神都已经浑浊，一闻到鱼肉的味道，直接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难民们兴奋不已，纷纷跑上街头，磕头拜谢女帝圣恩。
秦婉芸亲自来到宫城外，监督食物分发。
之前那个叫青青的小女孩也出现在队伍中，远远冲着她微笑，俯身作揖。
秦婉芸走过去，轻抚她的额头。
“最近能吃饱吗？”
上一次见面，这小姑娘还面无血色，瘦成皮包骨。
可这一次，那小脸颊明显长了许多肉，皮肤也红润了不少。
“能吃饱，谢谢陛下。”
青青眯着眼睛笑，笑起来很可爱，像南疆荷塘里的白莲花。
“陛下！”
突然一声急切的呼喊传来。
御林卫队长韩庆，带着两人匆忙赶来，在秦婉芸身后跪下，“陛下，城南的贫民窟出事了！”
秦婉芸转过身来，秀眉轻蹙：“何事？”
韩庆脸色难看，压低声音道：“有几个身患石肤症的孩童，在今天早上，不幸去世。”
“什么？”
秦婉芸顿时一愣，一股惶恐不安的感觉，瞬间爬上心头。
韩庆面色沉重，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幸存患者的症状也在恶化，很多人全身皮肤溃烂，长脓疮，剧痛难忍，有些甚至想要轻生！而且，这病的传播速度也变快了，凡是接触到的人，不到半日就有了反应！”
正说着，他注意到秦婉芸旁边的青青。
当即惊恐大喊：“陛下，快远离！”
秦婉芸低头一看，青青那满是笑容的脸上，猛地裂开几道皱纹！
那居然是一块块长得像石头一样的硬斑！
石肤症！
秦婉芸目光凝重，转头下旨道：“立刻召集百官议事！”
“诺！”
……
半个时辰后。
北原城大殿，群臣齐聚。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面面相觑。
御林卫士并肩而立，结成一条隔绝线，防止任何人与秦婉芸靠得太近。
“城里现在总共有多少石肤症患者？”
秦婉芸一双美目满是凝色，看向台下众人。
“禀陛下，至少有三千人。”
御史邓儒躬身抱拳，“主要都集中在城南的贫民区，但是今日正在加速往外扩散，目前具体有多少无法估量。”
方遂也上前一步：“军营里也有不少士兵感染了，而且恶化的速度很快，两天不到就长了石斑。”
“城北也死人了，死了两个。”
大臣们一个个汇报情况，脸色十分难看。
尤其是郭允，他家里的两个小孙儿最近都患上了石肤症，今天情况愈加严重。
刚才回家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石肤都已经开始溃烂，流出脓血，痛得死去活来。
一听到石肤症会致死的消息，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秦婉芸眉头紧锁。
她看向太医章元承，问道：“神明赐予的药物和医术里，可有治愈之法？”
章元承无奈摇头：“神明的医方虽惊奇有效，但内容实在过于深奥，我等日夜研读，也只参悟了不到一半，目前还无法查清石肤症的根源。”
他顿了顿，继续说：“至于药物，确实能快速缓解疼痛，但是治标不治本，仍旧无法阻止病情恶化。”
一时间，整个大殿陷入迷茫当中。
“石肤症流传已经半年有余，此前很少致死，为何这两日会突然增多？”秦婉芸追问。
章元承回答：“根据臣等诊断，是因为城中突然出现了一种新病，与石肤症相互结合，导致患者损伤极速加剧，直至死亡。”
“那就查！”
秦婉芸站起身，声音威严，“查出新病的源头，尽快将其消灭！”
“除此之外，昭告全城百姓，近日留在家中，不得外出聚集，食物与水分发到户！”
“诺！”
群臣领命，各司其职。
……
北原城一片冷清。
即便是平日里人声鼎沸的中门大道，此刻也空无一人。
所有百姓都躲回了家中。
偶尔有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大街小巷中回响。
那是患上了石肤症的病人正在经历痛苦的折磨。
相比于大人，孩童病情恶化的速度会更快，死亡率也更高。
就比如小女孩青青，上午脸上还只有一点点石斑，下午块状的碎片就爬满了整个身体，甚至脸上的部分已经开始生出脓疮。
秦婉芸到她的住处去探望。
青青强忍着剧痛在床上挪动，主动与秦婉芸拉开足够远的距离。
她瑟缩着，浑身颤抖，连声音都没了几分力气：“陛下不要过来，这个病……它疼，很疼。”
秦婉芸听在耳朵里，疼在心里。
她没有退，反而主动靠近，喂青青喝下了刚熬好的肉粥。
青青哭了，说自从娘亲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秦婉芸回到自己寝宫的时候，眼泪已然在眼眶中打转，被身为帝王的尊严支撑着没有决堤。
她很痛苦，却无能为力。
天灾无情，解决了干旱，又来了瘟疫。
可让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小姑娘经受这样的痛苦，甚至还可能失去生命，这未免也太不公平。
秦婉芸觉得自己好无能！
以前她觉得自己保护不了所有人，但至少能够保护哪怕一个。
可如今，她却连一个人也保护不好。
陷入迷茫的她，在寝宫里来回踱步。
不久后，郭允前来觐见。
刚到门口就扑通一声跪下。
他满脸痛苦，老泪纵横：“陛下，臣恳请求助神明！家中两个小儿已经坚持不住了，如果再不得到治疗，他们必然活不过今晚！”
说着，狠狠把头磕在地板上，浑身颤抖。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两个孙儿了。
他的儿子，在万崇国攻破都城的时候被杀，若是孙儿也死，老郭家将从此绝后。
“你先平身吧。”
秦婉芸同情他，但心里同样没底。
城中石肤症正在泛滥，仅凭他们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无法对抗。
如果疾病得不到解决，或许整个大宁都会就此消亡。
她已经向神明送去了求助信。
但神明尚未回复。
她不知道是神明没看到，还是因为自己的一味索求，让神明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