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的味道还在嘴巴里，他现在只想啐他一口苦痰。
忽然容慎轻轻咳嗽，郑家兄弟脸色不好变，容棠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王大小姐正被壮妇抬着，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容棠现在知道王大小姐为什么到哪都要抬着了，因为是个瘫子。再仔细看她的腰身，也不是姿态慵懒，而是脊柱侧弯，再仔细看她的脸，也不是错觉，就是有点不对称。
郑长治看着突然变成高度斜视的容棠感觉好笑，用手在他视线前面晃了晃。
他一晃，坐在软轿上的王芙就知道容棠偷看她了，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容棠眨了一下眼，下一秒，郑家兄弟转身走了，很绝决。
容棠也想走，王芙的声音响起，“建安伯慢走。”
容棠只能停下。
软轿停在他眼前，王芙似笑非笑的道：“建安伯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我又不吃人。”
容棠能说什么？他就从来没不敢看谁过，只不过看之前，还要先问一句，“不挖我眼睛？”
“不挖。”
容棠就抬眼直视她。
和他感知的一样，王大小姐双腿不能行走，伴脊柱侧弯，牵连到容貌有些怪异。
他在脑海里迅速翻出记忆，“你就是当年张破军救下来的姑娘？”
王芙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冷下来，“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容棠张了张嘴，难道给张破军招祸了？
“他没说什么，他很自责，没有把你治好，但这也不是他的错，这世上本就有很多的病症是治不好的。”
王芙的手用力抓在软轿边缘，漂亮的脸更扭曲了，“治不好，为什么不让我死？”
“王小姐，他是大夫，但凡有一线希望，也是希望能治好病人。况且你觉得，以王家的身份地位，他不让你活下去，他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王芙听了他的话，脸色稍缓，“他果然没有对你说。”
看着她心情略有平复，容棠低声道：“王小姐，郑家兄弟，你只管选一个，他们不敢拒绝。”
心里油然生出的报复感，是那么的愉快，马得，整老子……
“那你就敢拒绝吗？”
容棠猛咳出声，“我有媳妇，我还是个小孩子，我……”
王芙幽幽的眼神盯的他发毛，“你写过一首诗，气魄雄伟，心中有八万里山河才写得出来。”
容棠干巴巴的说，“买的，十两银子。”
“有这种胸襟的人，不差十两银子，我听说郑长治把这首诗题在粹文馆三楼，言明谁能超过，赏银千两，能有三分意境，就赏十两银子。如果这首诗真是你买的，那卖诗的人不差再多挣一些。”
容棠僵硬了一下，为什么他就没听说过，不然也能小赚一笔。
王芙懒声道：“你放心，我对小孩子不感兴趣。”
容棠立即露出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王芙心情又变得恶劣，不用娶她，就这么开心？
可放眼望去，这满园子勋贵公子，又有哪一个是想娶她的？她王芙就这么不值钱，非得硬贴一个男人才活的下去？
“走！”
绿衣婢女问道：“小姐，要去哪？”
“回右相府，也省得这群人一会当着我的面做些不雅的事情，伤了上京风气。”
以为她不知道吗？不想娶她，就装断袖，就没人问过她，想不想嫁。
王芙一走，荷花池四周明显空气都松快了些，顾忠勋又从别处转过来，抹一把虚汗，“乖乖，吓死人了。”
容棠问，“她没挑人就走了，这事结束了吗？”
“没有。每年都要挑一回，把上京勋贵公子的胆都吓破了，看来我得赶快成个亲。”
容棠犹豫了一下，“王小姐有二十岁吗？”
“二十三了，你问这干嘛？”
容棠看向不远处三位王爷，突然低声说道：“顾世子，我希望借你的口向淮王传一句话。”
“什么话？”
“不知道他今天是打着什么目的来的，让他放弃。如果有可能的话，让陛下开口，他自己绝对不要提。”
顾忠勋深深望他一眼，“你看好淮王？”
容棠却不回答，背手走向郑丞相的方向，就要告辞了。
事实上，王芙一走，王丞相就知道今天是没戏了，女儿又嫁不出去了，也打算告辞来着。
“郑兄，这没办法，孩子的事，我也不好强做主，就这样吧。”
郑丞相也打哈哈，“是我家没服气，这几个光棍，一个比一个难说亲，好在啊，老二有个嫡子了。”
容棠过去的时候，郑宝儿拿着一盒子点心喂给他，郑丞相啊呜一口吃下，香香软软的很享受的样子。
郑夫人呵呵笑，“老爷，这点心还有，让宝儿吃吧。”
郑宝儿便拿着点心跑出去和别人分享，不一会拉了一个小孩过来，大声说，“祖母，点心还有吗？崔小五还想吃。”
彼时容棠刚要开口告辞，郑夫人腾地脸色惨白，“你把点心给小五吃了？”
崔小五是崔家的嫡孙，也是郑夫人的小侄子。
崔小五嚷嚷道：“姑母，点心很好吃，可香甜了……”
她话没说完，郑夫人上去就抠他的嘴，“吐出来，吐出来……”
郑丞相道：“你发什么颠？这点心我也吃了，能怎么样？”
郑夫人手足无措，连哭带喊，“点心加了牛乳，小五不能吃的。”
崔夫人一听吓坏了，“四姐，你知道小五不能吃牛乳的，府上怎么有这种东西。”
郑夫人心里苦涩，然而还没等他说出话来，郑久安声音凉凉的道：“原来夫人知道有些孩子不能吃牛乳。我很好奇，上次宝儿过敏，排查了很多在江南没吃过的东西，这牛乳混合的点心就在其中。我也曾去点心铺子查问过，做点心的师傅说有些人就是不能沾牛乳的，沾了能要命，崔家的五公子就不能吃。他们店铺通常不做加牛乳的点心，除非是顾客特别要求。我不理解的是，夫人在明知道宝儿过敏体质的前提下，又为什么让身边人特别定制加牛乳的点心让宝儿吃？”
郑夫人脸色惨白，崔夫人大吼道：“这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没用的干什么？去叫大夫啊！”
郑久安面容淡淡，“崔夫人放心，这点心我换过了，没有牛乳。”
周围一圈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郑夫人，郑夫人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她就算想否认，都找不到词。
郑丞相老脸一黑，训斥次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她是你们母亲，她怎么知道宝儿不能吃牛乳的？你亲口告诉过她吗？”
郑久安当然没有告诉过她，但是郑夫人明知道有人不能吃牛乳，还特意定制从前府里没吃过的口味，本身就很可疑。
郑长治慢悠悠的说，“父亲，我最近翻看医书，知道有些药物可以损伤母胎，造成母婴伤亡。”
郑丞相大喝，“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