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石墙冰冷潮湿，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只照亮了一角。
南宫晚晴眼眶通红，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穿过小窗外头所透过的光线，颤声道：“我无权无势，没有一个人想要我活着，我也根本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权势争斗，甚至连他们想杀我的原因都不知道……”
“我看不清自己的结局，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唯有死亡的阴影与我相伴，恐惧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南宫晚晴收回了手，与月流云对视，眼眸中闪过极致的痛苦：“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权势的牺牲品而已。为了活下去，我拼命地去学习权谋、拼命地练武、拼命地与这个时代融合，我的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变得杀人不眨眼、残忍而嗜血……”
在日复一日中，她渐渐忘了自己究竟是谁，忘记了自己在自己的世界中所拥有的幸福美满的一切，只记得……自己是长公主南宫晚晴。
她时常做梦，梦中是一张张鲜血淋漓的脸庞，狰狞着面容，用枯槁的双手扯着她下地狱。
又或者，会梦到自己的家人，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在等着她回去，当她推开家门的那一刹那，她会故作惊喜，然后感叹全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她会先抱抱母亲，然后和他们吐槽自己的老板究竟有多抠门……
可她一点都不喜欢那样的梦。
每当梦醒之后，冰冷的宫殿和凉薄的人情就会变得尤为清晰，尤为绝望。
冷入骨髓。
秋霜晚神情复杂，眼睛酸涩，听得心口发堵，极为难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全然忘了南宫晚晴派的人差点杀了他，此刻心中已经充满了对她的同情。
同为老乡，她过得那般苦，而相比之下自己则幸运得多，不仅拥有一个绝顶聪明的队友，将他保护得滴水不漏，自己还忽悠着整个后宫都放弃宫斗，将宫殿改造成吃喝玩乐的绝佳场地。
月流云则凝神不语，若有所思。
南宫晚晴如此，那她和秋霜晚距离被同化的这一天还有多远呢？他们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渐渐变成这个时代里，在腐朽淤泥中生长出的怪物?
她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信息，脑中忽而萌生出一个猜测来，轻声问道：“你……有没有看过《大郢风华录》?”
“那是什么？”南宫晚晴皱眉问道。
果然……南宫晚晴作为第一个穿越者，同时作为第一个实验品，完全不知道有这本书的存在，难怪她会那般艰难。
月流云挑重点，为她讲述了这本书的大致内容。
南宫晚晴苦笑一声，说道：“有我这一个失败的实验品作比较，系统一定是怕极了你们也会失败，所以将这个世界的故事编纂成书，又将未来的走向透露给你们。”
月流云思忖了片刻，望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南宫明烛，对他说道：“这么说来，我其实刚开始就对你说实话了，我知晓的是未来的大致走向，而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书中的世界，而是一个独立的、真实的世界。”
南宫明烛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勾了勾唇，逻辑清晰道：“可你当时的目的就是为了隐瞒朕，所以撒谎骗朕，你是故意的，所以，你可没有对朕说你认为的实话。”
月流云：“……”
行吧，脑子还挺清醒的。
南宫晚晴狐疑地注视着对着空气说话的月流云，沉默了片刻，忽而认真地询问秋霜晚：“你家陛下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秋霜晚一本正经道：“……有一段时间了。”
月流云：“……”
好吧，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看起来的确有点傻。可秋霜晚你这个家伙一本正经地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又向南宫晚晴大致讲了一下她和秋霜晚穿越过来的始末，以及目前为止一体双魂的状态。也就是说，这个牢房里看似是三个人，实则是四个人。
听完之后，南宫晚晴也不明白系统这又是什么骚操作，想了半天也没想通。
秋霜晚苦恼地挠了挠头，说道：“这个暂且不提，我想问的是……我们在书中看到的长公主的人设，究竟是真正的长公主，还是我们面前的这位朋友呢？”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月流云还以为他能想通呢，没想到居然还是不明白，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而我们看到的原作，只是系统与天命共同编织的未来走向。”
“从空间上来看，它与我们的世界不同，从时间上来看，它横跨这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
“也就是说，当她穿越过来之后，我们所看到的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长公主了，而是住着现代人的灵魂、慢慢被同化了的南宫晚晴。”
秋霜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阅读理解能力不太行，不过你说的我大致能明白了。”
那就好。
月流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南宫晚晴凝视着月流云，听着二人的交流，忽而粲然一笑，轻声道：“……你很聪明。”
“谢谢，”月流云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称赞，又沉思道，“只是，我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你一一为我解惑。”
南宫晚晴似是疲惫到了极致，示意他们二人坐在小桌旁边。烛火照亮了三人漂亮到极致的容颜，然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凝重的神情。
她道：“知无不言。”
月流云郑重道：“系统既然只把你当作‘预实验’，又为何不救你回我们的世界，你所说的‘失败’指的又是什么？”
“最开始，天命是不允许系统做这件事情的。系统瞒着天命，暗地里……将我送到了这个世界，观察了一段时日之后，确认不会引起时间或空间崩塌，就打算送我回去了，还向我道了歉，说是若是可以，他会在现实世界中授予我奖励。”
秋霜晚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南宫晚晴眸中闪过一丝恐惧与悲伤，颤声回忆道：
“但是……却被天命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