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吞没了最后一角信纸，谢炘默默垂目站了许久，回首望去时，天空澄澈，彩虹高悬，旷野与绿色的植被交织成斑斓的大地，幻雾区如同被紫雾托起的天堂，是再好不过的天气。
他长出了一口气，从胸口的口袋里又拿出了一卷磁带，轻轻埋入土中。
“学生的歌，你应该会很想听吧。”他说完，拍了拍土壤，后退两步。
蔺芷烟便跟着上前，埋入了一个漂亮的手环：“听说是你喜欢的款式。”
接着，黎臻从包里抱出一个自己做的熊玩偶，里面内置了一个录音机，是寻望买的，可以从熊嘴里放入磁带。他努力放进了土里：“好好休息。”
等他让开，步鸣鷟走过来，蹲下身，看了坟墓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你自由了。”
他埋入了最后一件礼物——徐宜悯曾经送给他的项链，亦是安蝶的遗物之一。
葬礼的最后一个仪式完成，众人再度默哀了几分钟，才缓缓离开。
到了山下，谢炘和几人告了别，背着没装什么东西的包就潇洒而去，重新踏上旅程。
目送他离开，步鸣鷟拍了拍寻望的肩：“跟我来。”
此事已了，寻望自然也不会再多费心思，毕竟他和沈伊然等人素未谋面，只是陌生人而已。他点点头，和老师回到示亡号的练武场。
“你成功晋升了。”步鸣鷟欣慰道。
“嗯。”寻望乖乖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晋升到d级，其实比领悟如钟简单，但我没办法教你。”步鸣鷟沉声道“d级通常与你的天赋有关。比如我是精神系的超凡者，我晋升d级时需要锻炼的就是我的精神力。晋升之路与我们的天赋是紧密相联的，你晋升时既能提升自己的天赋，也能获得对应的路的天赋不是吗？反之，你提升自己本身的能量，也能推动路的形成。”
寻望若有所思：“敲钟人的本质是对自己的审视，所以晋升为d级的必要条件是发挥自己的天赋到极致？”
“没错，你要寻找一个能够让大脑充分运转的时机，就像你赛车那次一样。”步鸣鷟紧紧盯着他，缓缓说道“所以现在我要告诉你一条超凡者的定律——当你走上晋升之路，能够让你晋升的时机就一定会到来，就像某种命运的节点一定会为你而来。所有超凡者都一样，区别只是他们能不能抓住。”
“我明白了。”这听上去玄之又玄的定律，寻望并不怀疑。他晋升E级时也对此隐隐有所明悟。
顿了顿，他有点奇怪：“所以，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
这不是练武场吗？
步鸣鷟哦了一声，一脸无辜：“当然是来练武的，看看你出去几天荒废了没。”
“……和你练？”
和你这个能把蔺芷烟打得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的人练？
步鸣鷟笑了起来：“不会是怕了吧？”
寻望抽了抽唇角：“让我猜猜，你是在为当初我面试的时候打了你一拳记仇？”
“……”人高马大的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怎么会呢，你觉得老师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寻望冷眼看着他，默默把外套脱了，摆好姿势：“医药费你全付。”
“别说得好像我是要打人一样，我很温柔。”
步鸣鷟温声说道。
傍晚，寻望手里拎着从老师那讹来的昂贵药物和慰问品，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示亡号，并对门口站岗的人同情的目光进行了无视。
他打开又开始震动的手机，发现黎臻拨了二十几个未接电话，发了十条短信。
点开最新的一条，他眯着有些肿的眼睛看去：
“望哥，湖岸集团的老师和教学主任已经到我们家好久了，又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快来！！！（兔兔流泪的表情）”
寻望眉头一挑，迅速浏览了所有信息，原来学校也给他发了信息打了电话，只是那时候他在专心致志挨打，没办法看。
湖岸集团的教学主任和两名任课老师今天到他家家访，这是以前不会有的事，一般只有极其优秀的学生才会有这种待遇，而他很清楚刚开始追赶进度的黎臻还没到这个水平。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押题得到了认可。
快速回到家，黎臻像守在门口一样立即给他开了门。
他走进客厅，和三个老师面面相觑。
教学主任是个看起来非常利落的中年女人，穿着职业西装，头发落在肩头，烫了中规中矩的卷。面容十分端正，气质一丝不苟。
她看着寻望这一副惨烈的模样，迟疑地望向另外两个老师，像是在问“这就是学生家长？”
黎臻也被寻望吓了一跳，拉着他看了半天，确定没伤筋动骨才让他好好坐下休息，自己蹲在一边介绍：“这是我哥哥……也是我的监护人。哥哥，这是湖岸初中的教学主任贾明言。那位是数学老师任紫岚，化学老师唐喻。”
任紫岚很年轻，寻望猜她才二十岁出头，长了一张娃娃脸，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唐喻则是个秃头中年男人，稀疏的头发在头顶圈出一片光亮，是寻望从前读书时班上的典型男老师。
“……你哥哥，也还没成年吧？”贾明言问道，声音带着严师独有的肃然。
寻望淡然道：“快了。”
“你没在上学？”
“我上过很多学。”寻望补充道“主要是家庭教育。”
唐喻也怀疑地开口：“那张卷子的题目，真的是你押的？”
仿佛是觉得他太冒犯，任紫岚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微笑道：“是这样，我们前天和城市学校一起举行了提前批的中考，你的卷子押中了60%的题目，这是我们学校从来没有过的纪录。”
“这次成绩太好，联考的其它学校甚至怀疑我们作弊，窃取了题目。”贾明言冷哼一声“我们请动董事长出面，董事长又亲自请了星城的审判官公开进行调查才证明了清白。下次中考，出题组一定会开始研发全新的题型，所以……”
寻望了然道：“只要我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你们就想邀请我进入教研组或者为学校担任顾问？”
贾明言颔首道：“没错。湖岸集团是迷雾地最好的贵族学校，在资金、人脉等资源方面都独占鳌头，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一个好机会。”
“你们想让我以什么方式证明？”寻望一丝表情也没有地道，好像完全不为其所动。
贾明言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们想在学校进行一次秘密考试，暂定于下周三开考。而这几天我们的精英老师会与七大城市的教学联盟出题组一起出卷。我们这次来，也是想问你，你可以接受多高的难度？我知道你押中的是初中的题目，可我们想，说不定你的能力要超出这个等级很多。”
寻望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贾明言准备说“不提高难度也没关系”时，他才略带疑惑地开口：“你们最高难度能出什么题目？可以给我参考吗？”
“……最高？”任紫岚眨了眨眼“如果你是说全教学联盟的最高难度，那可能得是七所顶级大学的名誉学生所进行的精英联赛难度。”
她说着在手机翻了翻，翻出一张照片：“这是第十三届联赛的最后一道大题，因为太难了一直被所有数学老师收藏。最难的是第二十一届的题目，可惜我们没能接触到卷子。”
寻望接过来，看了五分钟，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轻飘飘道：“那就最高难度吧。”
“你确定？”贾明言惊讶。
“答案是5.81。”
任紫岚：“？”
她张大了嘴。
唐喻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做对了？”
“……你从没有看过这道题？”任紫岚喉咙发紧地问。
“没有，现在我无法证明自己没看过。”寻望靠在沙发靠背上，尽力舒展自己酸痛的身体，懒洋洋地说“但下周的考试可以证明。”
任紫岚猛地站起来：“好，我拭目以待！”
贾明言也极其严肃地道：“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更改了，开考前我们会通知你。今天就先这样吧，很高兴认识你。”
“幸会。”寻望送他们到门口，接着黎臻礼貌地送他们出了小区。
房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他拧开膏药，给自己认真涂抹起来。半晌，手机响了，步鸣鷟发来一条消息：“小子，伤还好吧？疼的话明天就请假一天，别逞强。你今天比前段时间又进步不少，可以好好休息。”
“没关系，不用休息。”寻望回了消息，许久，真心笑了笑。
现在的他，确实被人们所关心着。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