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也将目光移到自己的左手上，不在意地笑道：“这是大少爷帮我装的。”
黎臻愣了愣道：“大少爷？是那个……？”
“对。”蝉点点头“这些义肢也是大少爷设计的，很好用。”
“哦对了蝉哥……”
蝉红着脸忙道：“别再叫我这个了，我叫晋慨然。”
“慨然哥，你是晋家的少爷，为什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啊？”黎臻从善如流地道。
“不不不，我不是少爷。”晋慨然慌忙摆手，就差蹦起来了“我连旁支都算不上。我是晋家救济院的孩子，10岁后才被旁支收养。因为收养的话家族会给补贴，所以我们基本都能有归属。不过，收养就是收养，不算正统的家人。”
寻望一愣：“救济院？”
“嗯嗯，晋家这些年一直有在收留无家可归的小孩。首席和各大家族不是组织了专项行动去查处黑诊所吗？里面救出来的孩子很多都是晋家收养了。刚开始他们还只管给我们吃喝，大少爷长大后，就自己做主出钱给我们做了手术，像我这样有肢体缺陷的都受了大少爷的恩惠呢。”
黎臻有些向往：“听起来你们都过得不错啊，甚至能亲眼见到他！”
闻言晋慨然略有些失落：“不是都能见到的，他毕竟是晋家长房的独子，基本只有过年的时候会来看看我们。不过，如果我们很努力，能够表现出自己的能力的话，就有机会帮他做事！大少爷一直希望我们能找到自己的价值，他会给很多条路让我们选。我去年选择了做雾猎者，所以他送给了我液体星灯，要我无论怎样都平安回家。”
“你说的贵重凭证，不会就是……”寻望心下了然。
“嗯，就是液体星灯。毕竟这是只有晋家人才有的东西，银行很看重。”晋慨然摩挲着玻璃瓶，珍重地又放回衣服里“我这次出来是为了帮三夫人找湮雾之血，具体急需的原因不清楚，但我听说这项任务派给了很多人，估计很要紧。我得赶紧把血带回去才好。望哥，你放心，等我拿了赏，就分给你五成！”
“我却之不恭。”寻望满意地点头，看向黎臻“你们俩能凑合一晚吗？”
“没问题，我以前就是和弟弟一起睡的。”黎臻高兴地拉着晋慨然起身“慨然哥，我睡觉很老实的，你要是介意，我去隔壁给你借一床被子来。”
晋慨然连连摇头：“不用不用，谢谢你们。其实我也只比你大一岁，叫我慨然就好了。”
“哦哦，我叫望哥叫习惯了。”黎臻带着他去回房间“刚好我买了新牙刷，对了，还有草莓味的牙膏，我第一次知道牙膏还有口味，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寻望看着他拉着人喋喋不休，唇角勾了勾，也去睡了。
*
这次他没再做梦，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走到客厅时，晋慨然正在沙发上看电视，黎臻已经做好了几个菜，见寻望醒了，笑着道：“望哥你快去洗漱，闻爷爷和白爷爷等下也过来吃饭。我昨天说了要包他三个月的饭，望哥你还记得吧？”
寻望听着他一口一个望哥头皮发麻，点点头转身就走。这次的确是他坑了黎臻。他当时并不知道闻伯异提供的提灯这么高级，才找白荣缨借了手表当拍卖间的入场券。然而也很难说那俩老头不是故意的，很明显他们就是想钻寻望的空子来蹭饭。
还是吃了没常识的亏，寻望心里暗恨。
洗漱完出来，两个老头早就准时抵达，坐在餐桌边等着开餐，白荣缨甚至手里已经拿了个红糖糍粑在吃。
寻望一眼就看到有一只油光水滑的胖橘猫正在扒拉他们家的沙发。
见寻望盯着自己，它反头凶狠地喵了一声。
“大球，乖乖，快来，爷爷给你吃小鱼。”白荣缨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大球遗憾地又狠狠抓了两下沙发，才拖着庞大的躯体跳到地上，缓缓踱到老头脚边，等着他喂食。
闻伯异时不时偷偷摸两把，晋慨然也蹲在一边羡慕地看着，嘴里咪咪咪咪地叫个不停。
眼前是寻望从未见过的，温馨得吓人的场景，他视线蓦地恍惚了一瞬。
他回到了围栏。
刺眼的阳光中，他亲眼看见一只猫在父亲的手下活生生被剖开肚子。瘆人的尖叫声萦绕在美丽的花园中，鲜血淌下来，直到三天后下了雨才冲刷干净。再后来，父亲送来了一座猫的雕像。后来的后来，花园里的雕像越来越多，草地上的血早就洗不掉了。
“望哥？”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寻望回过神，黎臻正仰着头，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寻望敛下眼神，轻笑着拍拍他的头“吃饭吧。”
“因为我们是人……”他心里默念着，面上神色逐渐正常下来，再看不出异色。
大球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再没那副嚣张的模样，身子蜷缩得像个球，躲在白荣缨双腿之间卖力地啃着黎臻做的清蒸鱼。
这顿饭算是宾主尽欢。
晋慨然直说就是晋家家宴也没这个水准，被寻望戳穿他根本没吃过家宴，白老头赶紧骂他不懂捧场，闻伯异阴阳怪气地拱火说他就这个情商，黎臻不服气地说望哥比你们都聪明，大球在桌下四处扒拉他们裤腿。
混乱的午饭吃到最后，白老头和闻老头为了一只鸡腿差点大打出手，寻望却忍不住笑起来，不是青柳曾铭记于心的笑容，而是连他自己也未曾感受过的微笑。
“青柳，你说得对，因为我们是人。”他想“人不是更高级的存在，人是为了‘平常’而生的。”
饭后，寻望照常去洗碗，外面的吵闹声一直未停，他的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平和。
等他擦完手出来，众人挟持着他又看了许久电视，临近傍晚的时候，门铃才响起来。
晋慨然一跃而起：“应该是接我的人到了！”
他兴冲冲打开门，紧接着诧异地大喊：“瑾小姐？！”
寻望闻声跟着走过去，抱着双臂靠在门边，也挑起眉头：“麻雀小姐？”
门口，未戴面具，但依旧穿着迷彩裤皮夹克的麻雀面色僵硬，仿佛想立刻遁地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