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持续了十几息。
洛行渊想象中的冲击并没有发生，除了声音，身上没有任何感觉。
巨响停止后，他才懵懂地松开怀里的风璃月，举目四望，入眼皆是血污和蛇肉碎渣，四个女侍也被金蛇自爆轰成了渣渣，残肢断臂落了满地，整个大殿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洛行渊低头看看身上，却未沾半点蛇血，只有几片还未消散的灵气竹叶从空中飘落，缓缓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
一触即化。
完全没有方才洞穿金蛇时的锋利。
可见风璃月灵力驾驭之强，春风刀斧只在一念间。
洛行渊有些尴尬地看向风璃月，风璃月闭着眼轻声道：“你刚刚……”
“我刚刚……”洛行渊不好意思挠挠头，敢情自己自作多情了，金蛇自爆根本无法伤及风璃月分毫。
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却见风澈从一旁的龙柱后走出来，脸色有些古怪。
“你们刚刚？”
风澈欲言又止，见两人脸上略微有些尴尬的表情，只好转移话题，指着门外道：“公羊冥带着萧昇跑了。”
“哦。”洛行渊和风璃月异口同声。
风澈脸一黑，“陛下，斩草不除根……”
“无妨。”风璃月摇摇头，“放他回去给大堰皇帝报信也好。”
风澈迟疑道：“可是这会引来两国战事，届时大苍好不容易稳定的朝局将再次动乱。”
风璃月却是轻笑道：“这种浮于表面的安稳，朕就算不出手，也迟早会打破。”
她说完，微微抬头面向大殿之外，声音低沉了几分。
“何况，大堰皇帝萧景龙既已打破这万年的天道制约，晋升人皇境，其身后必有上界之人已插手我沧澜界之事。”
“风雨欲来，大苍和朕都无法独善其身，可惜……”
风璃月的俏脸难得浮现出一抹失落之色。
“我风氏皇族终是要走到分崩离析这一步了吗？”
洛行渊在她身侧，只是听这只言片语，就能看出这联姻夺权的闹剧背后的深意。
上界插手、天道制约、风雨欲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权势之争，似乎还预示着一场足以席卷整个沧澜界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沉吟片刻，问道：“璃月，你曾说我突破金丹时会有所感应，但我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所以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这沧澜界的天道制约究竟为何？”
风璃月脸上出现一丝诧异。
“你突破时未感受到境界被某种法则压制？”
洛行渊摇头，确实没有，他突破很顺畅，完全没有压制之感，就是差点把聚灵阵榨干了而已。
风璃月蹙眉仿佛陷入沉思，半晌后才幽幽道：“你也许是这万年来第一个这般说的人。”
“万年来，沧澜界中诞生的修士无不受到天道制约，它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早已融入我们的血脉。”
“这道枷锁来源于万年前人仙两族联盟之时，人族为借仙族之力抵御妖魔二族所立下的天道誓言。”
“其一，人族奉仙族为主，战后仙族虽不直接掌管人族所在沧澜界，但会每年派下仙使巡查沧澜界各方势力。”
“其二，人族修士不入三元，三元境是人皇境、大帝境、圣人境这三个境界的统称，不入三元意味着我们永世臣服于仙族，沧澜自称下界，而上界则是仙族所在的荒神界。”
“有了这两条天道誓言的制约，沧澜界修士在突破之时都会受到压制，炼虚期圆满成了人族修士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洛行渊皱眉，“宁可背负使整个族群一蹶不振的风险也要借仙族之力？我观沧澜界并非灵气贫瘠之地，何故需要借力？”
风璃月轻叹苦笑，她似乎是回忆起十分痛心之事，语气变得更为低沉。
“若是灭族危机当前，不借力又当如何？”
洛行渊哑然，灭族危机？为了存续火苗，就算失去族群崛起的希望，也在所不惜？
风璃月又是一声轻叹，其中无奈，皆来源于那段尘封的历史。
“此事内情，知之者已不多，我亦是从皇室保存的一些记录中才能观其全貌。”
“那场大战前，正如你所说，人族世代居于沧澜界，占据灵脉灵山无数，也曾强者辈出，傲视一方，让妖魔两族不敢轻易来犯。”
“然，忽有一日，原本沉寂在万妖荒漠的妖族突然大肆袭击我人族城池，屠戮生吞黎民百姓百万众，人族强者闻之震怒，无数隐世宗门、归隐大能皆纷纷出山救世。”
“意想不到的是，魔族也参与其中，魔族魂修秘术本就诡异非常，又得妖帝助力，在混乱之中屡屡出手偷袭我人族强者，让人防不胜防，先辈们接连被种下魔种、魔蛊，短短几月，无数强者被控制成为魔傀，昔日同袍转瞬就成了兵刃相向的仇敌，师徒、同门、父子不断相互残杀，人族的有生力量迅速凋零……”
“而就在这时，仙族对人族发出了结盟邀约。”
“仙族许下诸多好处，包括为当时还未入三元境的人族修士灌顶提升修为，以抵抗妖魔两族。”
“待到大战结束便会接引这些强者进入荒神界，成为他们的附属势力，赐下更多修炼资源等等。”
洛行渊听得脸色越发深沉，这仙族结盟邀约来得这般巧？
妖魔两族发起战乱时不出现，非要等人族的顶尖战力都被屠尽了才跳出来结盟，这里边似乎有阴谋的味道啊……
风璃月见他眼神变幻不定，心中明悟，恐怕洛行渊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于是继续说道：
“若我猜得不错，你此刻所想，正是我登基以来一直在查之事。”
“此事，牵扯甚大，还有可以牵扯出上界古神接连陨落的真相，只是我越查越心惊……”
“背后似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这一切。”
“而我的师尊也因为帮我查此事，在苍幽秘境中失踪，自师尊失踪后，苍幽秘境中便发生了诡异变化。”
“也许你也看到了，甚至于此次前去寻找碎片的时候遇上了。”
洛行渊点头，遭遇混沌一事，他还未和风璃月讲过，索性趁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只是不知为何，他下意识隐瞒了楚流裳在苍幽秘境中遇险之事，只说了上古战神灵霄现身封印混沌。
风璃月的表情很平静，只是当听到混沌重新被灵霄封印时，脸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灵霄，这个名字我曾在记录中看到过。”
“当年代表荒神界与人族缔结盟约的便是灵霄上神。”
“但那时候的古神，仍是荒神界的真正的主人，亦是仙族供奉的神族。”
洛行渊疑惑道：“那就奇了，假设万年前的大战，仙族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神族又受仙族供奉为主，那神族应该更为强盛才是，为何会发生古神接连陨落？”
“璃月，那关于灵霄，你还知道些什么？”
风璃月摇头，“记录中关于灵霄上神的描述并不多，她曾出现在诸天战场，斩杀过无数妖魔，但也仅限于此，而后战事结束，灵霄上神的记录并由此中断，若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恐怕只有到了荒神界才可打探得到。”
“只是大战之后，两界传送阵便毁了，素来只有仙使降临沧澜，未有沧澜之人可自行到上界之说。”
“不对。”洛行渊敏锐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合理。
“若是传送阵尽毁，那仙使还能来，只能说明沧澜界还存在我们不知道的通向上界的入口。”
风璃月对他的猜测并不反驳，她话锋一转，透露出另一个信息。
“你所言我已证实，确实存在隐藏的传送入口，据我师尊所查，共有三个。”
“一个在大堰皇朝和万妖荒漠的交界处。”
“一个在我大苍的苍幽秘境之中。”
“还有最后一个，师尊未来得及确认具体位置便失踪了，所以我并不知晓。”
洛行渊深吸一口气，苍幽秘境果然有古怪，一个小世界竟然还藏着一个通往上界的入口！
“好了，璃月，关于天道制约的事，我们先聊到这里。”
“我现在更关注你所说的萧景龙踏入人皇境，是有上界之人插手，是否就与那仙使有关？”
风璃月微微颔首，道：“是，因为自万年以来，只有第一批接受了仙族灌顶成就三元境的人以外，沧澜并非没有出现过三元境的强者，只是他们无非两个结局。”
“第一种，就是受到了仙使的接引，登临上界，回归真正的祖庭，也就是第一批被接引上去的强者所建立的势力。”
“第二种，便是获得意外机缘，自行突破三元境者，一经被天道觉察，违背天道誓言，即刻诛杀。”
洛行渊脸色一变，即刻诛杀？难怪之前风璃月会说到了炼虚，那些强者就会躲起来，不轻易出世，原来是怕引起天道的关注，一个不慎就引来天道诛杀啊。
他猛地想起方才风璃月对战之时展露的境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璃月，你如今的境界是炼虚圆满？”
风璃月露出一抹苦笑，“多一点点，我已是半步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