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周成渝看周野有些累，裴思宁也刚到，便拎着裴思宁带来的东西先回了病房。
裴思宁见状则自然把轮椅推到了周野身后。
风宜人，裹着香气。
她身上的香。
淡丝丝的，沁人心脾。
裴思宁低头看了看他，状若无意：“跟郁明珠在谈恋爱？我看她对你比之前亲密了许多。”
周野犹豫了下：“算谈，也不算。”
裴思宁：“她不如方楠，是个需要有戒心的女人，过日子或者谈恋爱都不怎么踏实。”
周野听的心微微浮动。
他也有过这方面的考虑。
加上之前郁明珠在圈里的名声。
什么阴阳合同，条款陷阱，霸凌，狭隘。
他接触起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发现。
郁明珠在他面前一直算真诚，有点小心思也问题不大。
再加上受伤前那些亲密相处。
周野有种深陷泥潭的感受。
进一步有顾虑，退一步顾虑更多。
甚至，还有不舍之类的情绪。
那么个家世显赫的大美女，追逐了他好多个月，表白过N次。
裴思宁眼底有些不明显的杂乱：“她还在不在这边？”
“昨晚上工作有急事儿。回天河了。”
裴思宁：“我托老妈打听到一些消息，樊静算樊家的弃子。张湛之所以能被从里面捞出来，或许并非是樊玉清的交代，而是手底下有人想趁机讨好。”
“谢谢宁宁姐提醒。”
裴思宁视线掠过他头顶，往远处看了看：“从小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的稳重起来啊。”
周野：“我还不够稳重？”
“性格太跳，人太花心。打小我就看出来，长大后肯定是个左右逢源小渣男。才六七岁，身边玩伴就大部分是女孩……男孩不爱跟你玩，你也不爱跟他们玩。”
“你别冤枉我，我不渣，我只是碰到漂亮的很容易心动。”
裴思宁眼皮翻了下，把轮椅停在了一处阴凉处站定。
周野趁机道歉：“对不起啊宁姐，又耽误你拍剧进度了。”
裴思宁：“这话都没必要说，堂堂身家几百亿的小周公子。肯愿意陪我拍戏，那是我荣幸。”
“你挖苦我。”
裴思宁认真：“先把身体养好，等活蹦乱跳之时再拍不迟。前些天的事把我都吓一大跳，来静安的路上一路揪着心，更别提蓁姨跟渝姨的心情。”
周野：“我也挺后怕的。”
裴思宁帮他扯了下病号服的后衣领：“
“你还要多久能出院？”
“不知道啊，俩妈都不让走，估计还得强行让我做复健。实际我现在都没事了，完全可以回家养着。找个护工，经常按摩按摩养一阵子就行。”
裴思宁：“我是蓁姨，我也会把你强行留在这。安保好，短期内还能避避风头。最重要的，她太担心了，五六十岁的人，前几天连着几宿不睡，谁都不放心，担心照顾不好你……”
周野听着，偏头注意到了轮椅扶手上的握着的手。
五指白净修长，嫩如葱段。
有似工艺品一般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愈如点缀。
周野好奇她戒指，自然抓住她手腕放在眼前，反复的去看：“宁姐，你戒指怎么戴无名指？不是说结婚才戴这根手指么？”
裴思宁：“没太在意，戴无名指更舒服一些。”
周野试着想取下来。
反复试着也取不下。
裴思宁笑着甩开他爪子：“你这毛手毛脚的毛病，改改，谁你都敢调戏。”
周野看她不配合，怅然若失。
脑海中仍余留着她那只手。
连指甲都自然的完美，没美甲，没修饰。
周野回神：“宁姐，你真没谈过恋爱？一次都没有？”
裴思宁遗憾：“年轻心高气傲，父母保护的好，防备心重，对异性的看法也比较特殊。二十几岁出名了，人尽皆知，私人空间不多，就也没机会谈，也不是很有谈的冲动。现在倒想谈，年龄大的我嫌弃，年龄小的太幼稚……总结，被偶像包袱拖累了，生活跟性格都已经变得不正常。
清心寡欲，有时间宁愿在家养花弄草看书。”
“我问你谈过没，说这么一大串。”
“没有。”
周野毫不怀疑。
他宁姐跟别人撒不撒谎不确定，跟他从来都不轻易撒谎，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谈不？”
裴思宁笑着在他脑门上轻轻叩了下：“到底想说什么？”
“我缺个对象。”
裴思宁：“再开这种玩笑，打人了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郁明珠，跟方楠关系都很微妙。”
周野思想游走，低了低视线：“你有没有认为我人很差劲，不专一，花花肠子多。”
“还行，人好就行，别的都不叫事。反正我也不是你女朋友，你专一不专一轮不着我操心。我倒是挺心疼方楠，成长经历，各种波折，明显还是特别执拗的类型。心思耗在你身上，有够累的。”
“那是我妹，她如今的口头禅是哥，不叫哥都不会说话。”
裴思宁玩笑：“她叫哥，你叫妹，叫着叫着就是小宝贝。”
周野难得听到她这么调侃，脸上不由就多了笑意。
裴思宁：“那次她失联，你毫不犹豫就动身赶往美国那会我就挺感慨的。走那么急，连真相都没弄清楚就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过去了，很难得，显然入心了。”
“这么说吧，无论她是不是我女朋友，她都是我最亲近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那你怎么不娶人家，总在这耗着。”
“之前嫌弃她性格，如今是她嫌弃我。”
裴思宁：“你不诚实。”
周野：“等我伤好了，第一时间找你拍剧去。那剧本我还挺喜欢，有参与感，人设也跟之前陆行之差不多。”
裴思宁：“我倒是想写反差一些，你也演不了啊。比如哭戏，你哭的出来不？吵架，你会吵架不……”
“你平时怎么演的？那次见你跟南清婉搭戏，一对儿哭的像泪人一样，可稀罕死我了。说哭就哭，情绪控制那么恰到好处。”
裴思宁：“想伤心的事儿呗，至于小南，天生的戏精。她哭戏在整个娱乐圈都是一绝，哭起来看的人心都碎了。崽崽，你说你这么多年也不做几件好事，认识你的哪个姑娘提起你来都满肚子怨气！”
周野嗓子痒，干咳：“上次颁给我的奖项，是不是人情世故来着？”
“不是，是你真演的好，全剧最出彩的角色跟表现。这部剧对演技就稍稍的有要求了，职场范我也不确定你能不能掌握的住。”
周野：“我好歹是几家公司的老板，演的也是富二代老板。”
“你这么多家公司怎么管理的？”
“我姑妈从小就教我如何偷懒省心，别人能做的事就让别人做，别人做不来的事就接着换人做。有一双发现人才的眼睛，就是生意场上最大的王牌。
宁姐，我不是跟你吹牛，我看谁行谁就行。大雨传媒我是亲手扶持起来的，最初的摄影剧本包括出镜的杜雨铮全是我一手操作。关瑶那性格一说想创业，我第一时间就花钱投资了她。这姑娘情商高，到处是朋友，没敌人。做医生之时就跟各种病患成了朋友，性格还细致稳妥。
她当年要不是于默喜欢的人，肯定也是我前女友之一。”
裴思宁听着他吹牛，意外听的还真觉得他挺牛。
是啊。
仗着家里给的一两千万，医院起步就热热闹闹，大雨传媒几个月账号价值翻无数倍。
最大的公司周城地产。
虽说有周成渝帮助，名声是实打实做出来了，没丢周家的人。
当年的周老板，现在的小周老板。
“在想什么？”
周野转头，微微仰着，去看她。
他从多年后再见裴思宁，很难鼓起勇气去直视。
处久了，也不太习惯看她那张脸。
肌肤通透无暇，五官要说单一精致度可能比不上方楠，组合起来偏有种难以形容的美。
夺目至极。
美到别说裴思宁粉丝很多不接受她谈恋爱，他也很难接受。
裴思宁跟他视线碰了下，挪开：“别这么看我。”
周野叹气：“月宫只闻仙子，岂知人在凡尘。”
裴思宁被夸习惯了。
被痴痴盯的也习惯了。
周野的目光偏偏跟那些人不同。
直勾勾的，光明正大中还带着点混不吝的无赖劲儿。
裴思宁突的想到什么，难忍笑意。
这小孩从五六岁开始就是个开心果。
往往发表一些不符合年龄的言论。
小大人一样。
清澈的聪明劲儿，很逗。
再见面裴思宁看他生分，拘束，还挺介怀。
好在随着经常见面，演戏。
如今的周野在她身边恢复了七八成之前的随意。
她跟他在一块的状态也恢复了七八分。
在一起亲切，舒服。
人还特别养眼。
从小就喜欢极了的一张脸，长大越来越帅。
二十六岁，人还多了从容跟成熟。
周野没忍住又看了眼她略带笑的嘴角，大脑宕机了一瞬：“宁姐，以后我就做你御用的荧幕情侣好了。我发现跟你拍戏挺享受，是种莫大的乐趣。”
“不好，最后一部。”
“为什么？”
“我又不是神仙，拍太久，怕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说说。”
裴思宁偏偏不说，只拿过保温杯拧开递了过去。
周野喝了几口，交还给她合上：“怕喜欢我？”
裴思宁：“还在贫。”
周野要再说，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看看号码，是警方那边一个负责人来的电话。
这阵子对方经常过来问询案件详细。
周野接通，把自己的一些有过恩怨交集之人名单又多提供了几个。
裴思宁听的意外，等他放下手机后问：“你竟然得罪过这么多人。”
周野：“颜值素来都是资源，特别在同一个圈子里，你争我抢。我跟南清婉谈，有过竞争对手。跟吴千雅谈，也有过她潜在的追求者。跟方楠，更多……连跟郁明珠走近点，都有人敢当面对我阴阳怪气。”
他说话间停顿了下。
脑海中莫名出现了徐阳那张虽俊朗，却给他一种说不出奇怪感觉的脸。
徐阳认识他。
装不认识。
第一次见，郁明珠恰好在周野怀里索吻。
周野跟郁明珠认识好久了，经常有绯闻传闻。
徐阳跟郁淮安也熟悉，很可能没少听郁淮安评价什么。
周野斟酌思考着。
回拨了刚刚挂断不久的号码。
王警官：“我漏了个人，再给你补充一下，方便你们去判断调查。”
裴思宁站的乏味，信步前行。
听不清楚他说话，出于好奇，就弯腰将耳朵靠近了些。
散落着的发丝，偶尔飞舞着落在周野脸上。
周野被香气撩的心不在焉。
他鼓足勇气转了下头。
呼吸交缠，扑面。
几公分的距离。
她肌肤更如蛋清煮熟一般。
裴思宁脸往后撤，目不斜视。
心却恍惚间跳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轻而易举就掩饰过去，毫无异常。
就是眼睛，忍不住瞪了瞪。
周野像是故意转头的。
更远处，一个女人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两人的方向。
她身姿曼妙，整体不输裴思宁。
拎着一袋水果，长发飘然。穿的是很舒服的一套灰色运动，长裤将贴不贴，被风一吹，双腿愈显修长匀称。
方楠站了有一会儿了。
很专注的看着两人闲聊。
那种默契，随意，亲昵。
哪怕距离一百多米，扑面而来。
期间周野在打电话。
一贯自然矜持的裴思宁，似有些调皮的在偷听。
不知是不是角度因素。
两人很像在接吻。
方楠眼神变幻着。
有怅然，有难受，有释怀，有各种各样……
她不忍不想害怕过去打扰。
脚步放慢着，心情挣扎的靠近。
有些事注定是眼不见心不烦。
想通和见到完全是不同的。
就跟当初看到俩人拍剧搂抱在一起的感受差不多。
酸涩至极。
“楠楠？”
随着走近，裴思宁发现了她。
方楠笑容绽放：“宁姐，你也在呀。”
裴思宁接过水果挂在扶手上：“就要回苏城啦，来最后看一眼他。”
周野笑着接道：“你咒谁呢，什么最后一眼。”
裴思宁不搭理，只跟方楠并肩之际闲聊：“你很厉害呀，经常动辄破带货记录，这种体量，公司目前有多少人？”
方楠：“一直在招聘，差不多五千人了，大部分是车间里的普工。”
“厂房建好没？”
“嗯，已经可以挪一部分机器进去。得亏我哥对我不错，没要地钱，没催建厂费，还让市里帮我免税……”
裴思宁愣了下。
果然是叫哥。
她以为周野是故意调侃方楠，敢情真是兄妹。
裴思宁忍忍笑：“你这种天时地利人和，想不成功都难。”
“是啊，还意外把我妈捧成金牌主播了。”
裴思宁：“人必须要有点事情做的，谢阿姨也算是没浪费那种天生的亲和力。你老妈前些年很厉害的，估计是崽崽第一个偶像……印象中，他经常抽空躲家里看你老妈主持节目。当然，他是为了学新游戏，学会了就跑到一群小姑娘面前装，教。”
方楠随她说话能想象出画面。
小周野守着电视学习她老妈跟小朋友做游戏，然后前呼后拥叫来一群小姑娘，依样画葫芦。
她哥的异性缘果然从小就有征兆。
裴思宁：“世事无常，谁能想到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人会是自己老妈。崽崽估计也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谢阿姨在未来差点成了岳母。”
方楠：“可惜她并没有主持几年，被换孩子的事折磨了二十多年。怨恨过她，但她又是最可怜的那个……过去的事，再怎么纠缠原因都没用了。宁姐，有时间也给我写个角色呗，我也凑凑热闹。”
“好啊，我有机会把你跟崽崽的事写下来，让你们演，我当导演。”
方楠：“宁姐你偷个懒，让他写，天生的编剧。你看上部剧，剧本他也参与了对不，多爆。”
“不是参与，更像是主创。他修改后，内涵还真上了一层，核心思想都不同了。”
裴思宁把轮椅扶手交给了方楠，看看时间：“司机来接我了。”
周野：“这就走？”
裴思宁豁达：“人跟人本来就是分分合合，想来就来，说走就走。”
方楠：“您让司机慢点开。”
裴思宁点头，摆摆小手，拒绝相送，干脆转身。
周野注视着她背影远去，略有些不舍。
方楠笑道：“人都没影了还看，你俩进度挺快啊，都亲上了。”
周野：“什么亲上？”
方楠打岔剥了个橘子，把脉络弄干净，放了一瓣到他嘴边：“哥，我真羡慕你，有那么多人发自内心的对你好，关心你，住个院天南海北的人都来看望。”
周野：“你什么时间回林城？”
“我最闲，多留几天，有事了再说。”
看周野吃完，她又弄了一瓣：“酸不酸？”
“酸酸甜甜。”
方楠：“案子有眉目没？”
“没那么快，我这边是没事了，该说的都跟警方说的清楚。”
“你这么聪明就没怀疑对象？”
“能怀疑几个？得罪人实在太多了。颜家，你公司开除的那个总裁，江策家，张明洋家，徐言，童敬之，霍清清，更多……”
方楠：“你是真能惹事儿，这还是蓁姨把你性格磨了三年后。”
周野自个也想乐：“不遭人恨是庸才。”
方楠帮他拍了下衣服：“表白没？”
“跟谁？”
“当然是郁明珠或者宁姐，我之前以为你爱宁姐爱的无法自拔，跟我分手后肯定会追她。结果你胆子小，反跟郁明珠越走越近。”
周野：“你这衣服小野人新款不？穿你身上真好看。”
“一套一百六，接近顶级面料了。”方楠说话顿了下，抬手在空气中挥了挥：“又给我打岔！”
周野：“剪不断理还乱，我就不爱纠结事儿。你找人给我订做几个款式，以后我记着经常穿你家衣服，这也算代言了对不。”
方楠打开包，拿出精致的布尺，二话不说开始量各种数据。
她不管周野是不是开玩笑。
让做她就帮着做。
小野穿小野人。
做出来的款式不卖爆才怪了。
周野错愕配合着：“你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方楠：“不是为你，是想着替蓁姨订做几件，这不赶巧了。”
周野看她还挺专业，看向绕到身前蹲下量他腰围等数据的方楠。这角度，巍峨初显，晃的人眼晕。
想多看，方楠很快量好站直了。
周野嗓子动了动：“晚上我想让我妈休息休息，我姑妈得陪她。”
方楠：“我陪护。”
周野：“那个，橘子再给我吃一个。”
方楠看向刚刚量数据之时交给他的橘子：“大哥，你左手拿的啥？”
周野恍然回神。
方楠把尺子收好，唇无形扬了扬：“她怎么舍得走了？”
“谁？”
“你的猪猪女孩，前几天有机会就寸步不离，多细心耐心一样。”
“工作忙。”
“恐怕除了工作，还有别的原因吧。看着就是只能共富贵，不会共患难那种人。她是不是没少说过我坏话？茶里茶气的隔夜茶。宁姐实际也有点茶，人家是上好上等的金骏眉。
看啥？说不得？”
周野：“我跟她是谈了试试，约定一个半月。”
“有意思，跟不满月谈一个半月。”
周野：“南清婉是什么茶？”
“清茶，那小身板，估计就比苏黎好点儿不多。”
“你自己什么茶？”
“你管我什么茶！”
周野轻笑：“回病房，我姑妈发微信说订的饭菜到了。”
方楠推着转道：“要是宁姐真给咱俩写剧本，你拍不拍？”
周野随口：“不是很想拍，你经历太坎坷，拍着揪心，像揭伤疤。”
方楠：“我要是想拍呢？我受多少非议啊，又被人看成包养的，又被人说拜金，当初无数的脏水……还原一下咱俩，我名声是不是能好点儿。”
周野：“你想拍我就陪你拍，多大点事儿。”
“你来写剧本，我想让你写。”
“好，我写！”
“啥时候写。”
“现在就写，闲着也是闲着，正闷的厉害。你抽空让人给我带个笔记本电脑，我构思构思。”
周野话落。
方楠迅速就拨号让这边的助理送电脑过来。
周野古怪看她：“你这一举一动特伤人知道不？好像我说话多不算话一样。”
方楠：“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最重要。你说闷，想写剧本，我这陪护人员不满足你怎么行。”
周野扬巴掌，到她脸上，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
豆腐一样的触感。
他忍不住又扯了扯。
“疼，讨厌！”
方楠拿开他爪子，躲远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