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先前几次来往的经历，姜滢阮前脚刚到寿康宫，在外侍候的宫女就入内禀报了，待她不紧不慢到了皇后寝殿外，方才传话的宫女刚好出来迎她。
姜滢阮随宫女入殿，进去一看，果然有熟人在场。
视线匆匆略过元璟衍，姜滢阮和元姝秀相视一笑，紧接着屈身行礼：“皇后娘娘。”
皇后抬了抬手：“快起来吧。”
听到这个轻飘的声音，姜滢阮下意识正视眼前的人，皇后侧倚在床边，模样瞧着比年前更憔悴了。
可看她的目光依然柔和。
姜滢阮微微皱眉：“娘娘…”
皇后虚弱的笑了笑：“本宫这模样瞧着是不是十分难看？”
“怎会，皇后娘娘无论何时都貌美无双。”
皇后看看姜滢阮，又看看身前的元姝秀，语气宠怪道：“你们这些小鬼头，净会说些甜话，本宫又不是三岁孩童，哪还用得着你们来哄。”
元姝秀撅着嘴巴撒娇：“皇母妃！先前我一人说您无人可比您不信，如今有了第二个人实话夸您您怎的还是不信？皇母妃是最最好看的，只是最近精神头没有那么充裕而已，孙太医都说了，您只要安心休养定能好转。”
皇后轻轻拍了拍元姝秀的手，温声细语道：“本宫的身子本宫自是最清楚，现下已是强弩之末，本宫不奢望续命，只盼着你们都能好好的，莫要因本宫伤了心神。”
“皇母妃…”
姜滢阮缓缓上前，柔声道：“皇后娘娘，凡人一世，喜白皆是常事，众生皆逃不过大限，但是只要人活在世一天，这条命就是自己的，您身边有这么多关心您的人，有深爱您的丈夫子女，有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医师，更是该觉得命有可求才是。”
姜滢阮说着侧头看了看窗外：“您瞧，春日已经来了，我最喜欢的牡丹就是开在春日，待牡丹花开之时我还想邀您共赏花卉呢。”
皇后神色动容，似乎有什么东西敲击在她内心。
许多人都说让她撑下去，让她配合诊治，太医也只说让她切莫伤神，这些话反反复复几十年萦绕在她耳边，却没有一个人同她说过想请她一同赏花。
是啊，又是一年春日了。
皇后默了许久才笑着点了点头：“好，待牡丹花开之时，本宫期待滢阮相邀。”
不知为何，姜滢阮觉得心里酸酸的，鼻子酸酸的，眼眶也酸酸的。
仓促回头，视线却与元璟衍对了个正着。
姜滢阮几乎在霎那间接收到了他的满目深情，一时间心跳漏了一拍。
皇后见两人气氛怪异，不由露了笑。
“对了滢阮，你方才从承乾宫出来，结果如何？”
姜滢阮暗暗舒了口气，转而笑道：“皇后娘娘是何时知晓我被萧贵妃约去的？”
皇后凤眸往一旁扫了一眼：“还不是这小子，一大早就来请安，请了安也不走，若非我追问，这小子就打算独闯承乾宫呢。”
姜滢阮惊道：“什么？”
“好在今日圣上得闲，也来我这儿坐了坐，这才得以请圣上帮忙解了这个急。”
元璟衍忽而被三个女人齐刷刷注视，顿时耳根发热，神色也飘忽起来。
姜滢阮轻咳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
“娘娘，我与萧世子的事情是场误会，现下萧家提的亲已经不作数了。”
元姝秀抢话道：“那辛家？”
“萧家与辛家的婚约照旧，许是这段时间萧家会对辛家做些补偿吧。”
“还真便宜了那厮…”
“秀儿！”，皇后及时止住元姝秀的话，而后压低了声音道：“你且记住，日后莫要与萧家的人起冲突。”
元姝秀甚是不解：“皇母妃，先前您就提醒过我不要与萧家走得太近，可您也未曾说过为何，一直以来我对萧家都无甚了解，若非此番得知萧家行事丑陋，不经询问就想强娶滢阮，我还只当萧氏是什么正经人家呢。”
姜滢阮不禁感慨，大公主虽生于皇家，可自小被保护的极好，不仅不辨险恶，还分不清人之好坏，难怪早前她们提及萧世子的时候未见她有异常反应。
还有四皇子…
想必她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四哥是好是坏。
皇后轻叹一口气：“罢了，待天儿暖和了你与钶晗尽快回卞国去吧。”
元姝秀努嘴不满：“皇母妃…”
怎的她就多问了一句就要赶她走？也太伤她的心了…
皇后抬手扶额，一旁候着的嬷嬷当即上前将皇后扶着侧躺了一些。
“本宫乏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滢阮的事情既已了，本宫也就放心了，你们几个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姜滢阮屈腿：“是。”
元璟衍也告了礼。
元姝秀这才不情不愿起身行了个礼：“儿臣告退。”
三人从皇后那里出来，一路安静走着各怀心思。
姜滢阮瞧元姝秀情绪低落，主动安抚道：“大公主要相信皇后娘娘所言皆是为你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多好，何必硬往脑子里装太多？”
“滢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脑子？”
“怎会？我很羡慕大公主的。”
“羡慕我没脑子？”
“……”
“我知道，你比我聪明得多，看得也比我明白得多，我甚至觉得皇家之事你比我都了解，滢阮，我现在才意识到我有多愚钝…”
“大公主，你自小有爹娘宠爱，出阁后有驸马疼爱，生活简单一些不是坏事，反观我这种早年死了双亲，数年来又遭受祖亲苛待，这样的人生你会想要吗？”
元姝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姜滢阮笑道：“所以啊，你尽管无忧无虑，爱你的人自会为你踏平前路。”
两人正说着，元姝秀忽而将姜滢阮拉住，故意放慢速度与元璟衍保持了些距离。
“姜滢阮，你今日可一定要与我说清楚，你与小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萧家提亲这事儿小九明明在意得紧，可我一说让他去求父皇指婚他就不对劲了，你们俩不会还是因为上次吵架没和好吧？这是有多大的气顺不下去呀？”
姜滢阮气笑不得：“大公主想到哪里去了？我何时同他置气了？”
“还说没有？你二人自方才见面到现在为止一句话没说过，对个眼神就像触电一般躲开，要说你俩没点什么鬼都不信！”
“那鬼应该是不会信的…”
“嘿你这臭丫头！”
“公主殿下，您瞧我们也得不着时机说话不是？我倒是有话想同他说来着。”
元姝秀睁圆了眼睛：“哦？是吗！那你快去吧！”
元姝秀话音未落转手就将姜滢阮推开了。
姜滢阮无奈一笑抬眼朝元璟衍看去，他正安安静静站在前方，依着视线看来就是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