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撕心裂肺的痛。
这不是比喻，而是姜好的亲身感受，或者说是月白的亲身感受。
她看着月白的身体被无数鲛人分食，听见她刺耳的尖叫，看着自己的内脏漂浮在海中，再被某条鲛人吞食。
而在鲛人涌来的缝隙中，她看到林寻安残缺脸颊上显现的愤怒、不甘、与无能为力。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月白死后，姜好的意识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她看着林寻安口中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声，就像在墟空时一样的声音。
紧接着林寻安的样貌发生变化，他断掉的手臂极快地生长出来，那并不是人的手臂，而是像鹰一样的利爪，细看下和鹰爪也有些许不同。
他的手向上一扬，远处的扶桑像一团火球，在鲛人之间穿行，所有被扶桑火焰灼烧的鲛人，身体都开始燃烧。
鱼腥味肉糊味混在一起，血雾在冰冷的海水中炸开，那味道别提多让人难受。
姜好没从被分食的恐惧中缓过神，现在又看了一场大屠杀，她的胃里翻腾不已。
就在她难受的时候，记起林寻安曾提过，人类曾对鲛人有过两次大屠杀，一次是因为秦始皇陵，而另外一次，则是一名“人鲛”所为。
难道林寻安口中屠杀鲛人的人，就是他自己……
姜好惊愕地望着林寻安，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上早已是血肉模糊。
残缺不堪的身体与充满冰冷杀意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他仿佛是来自大海深处最可怕的怪物。
即便如此，鲛人仍不打算撤退，另外几名鲛人相互对视一眼，便向着林寻安发起群攻。
就在姜好以为扶桑会杀掉他们所有人的时候，扶桑稳稳落在林寻安的利爪之中。
而扶桑又开始反噬于他，转眼间他右手的臂膀瞬间布满了明亮的火焰，火焰向上烧去，如果这样任它发展，林寻安的身体很快就会被大火吞噬。
很明显，林寻安也想到了这点，他用已经被烧伤的右手将扶桑向外抛去，割掉离他距离最近的鲛人的头之后，扶桑一个回旋，又生生斩断了林寻安正在燃烧的手臂，便沉落在了海底的沙子上。
鲛人群起而攻，正从远处漆黑的海域中鱼贯而出，转眼间就将林寻安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个个都有将林寻安生吞活剥的架势。
“林寻安！”
姜好大喊他的名字，她下意识地想救他，可她半透明的手穿过林寻安的身体。
她什么都做不了……
林寻安似是失去了理智，杀了无数鲛人，直到没有鲛人再敢上前。
他浑身血肉模糊，捡起月白留下的铠鲛灵珠，用尽力气游上了海岸上的沙滩。
借着月光，姜好看着林寻安的左手拿着扶桑，此时的扶桑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模样，也不再攻击林寻安，但他的手依旧被灼伤得厉害。
他忍着剧痛，像给王珩清除被同化的身体一般，将自己身体上的鱼鳞尽数除去。
先是胸膛上，再是臂膀上，最后，是长满黑色鳞片的鱼尾……整个过程仿佛是自己在将自己活活扒下一层皮一般。
豆大的汗珠和着鲜血一起流到了那颗铠鲛灵珠中，他却硬是咬着牙没喊一声痛。
姜好忙跑过去想将扶桑抢夺过来，她也知道这是林寻安曾经的记忆，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可是她就是看不得林寻安这样伤害自己。
在他将身体上最后一片鱼鳞消去，那条鲜血淋漓的鱼尾竟然慢慢分作两条人腿！只不过那腿上也是伤痕累累，满目疮痍。
林寻安看着那颗沾满鲜血的鲛珠，轻声道了句“抱歉”，他站起身来，步履艰难地离开这片海滩，姜好跟在他后边，心里似乎被刀绞了一个天翻地覆。
平时衣服上不容许有一丝褶皱的林寻安，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就在姜好担心自责的时候，她耳边隐隐传来林寻安的声音，声音由远到近，他的语气中带有罕见的急躁与担心。
“姜好！姜好快醒醒！”
姜好睁开眼，手心的铠鲛灵珠已经不见，林寻安的脸逐渐清晰。
是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伤痕的林寻安。
姜好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她起身抱住林寻安，哭得眼睛都肿了。
而林寻安在看到她手中的铠鲛灵珠的时候，就知道她想要找回这段记忆，当然，他也知道这段记忆会让姜好有多痛苦。
林寻安没再说什么，他抱住姜好消瘦的肩膀，让她将心中的恐惧发泄出来。
却没想，姜好捧着他的脸，泪眼朦胧地哭着：“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活生生地扒一层皮，太疼了，太疼了林寻安……”
“你……是在心疼我？”林寻安愕然，“你不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了？”
姜好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眼泪依旧止不住，她仰起头，“不怪你，是鲛人太可怕了。”
“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月白。”
月光透过窗子映在姜好满是泪水的脸上，她眼中波光粼粼，林寻安抬手将她眼角的泪珠擦去。
不知何时，暧昧的氛围在昏暗的房间蔓延，两人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月白那段记忆的影响，也可能是被林寻安好看的眼睛蛊惑，姜好脑子一片空白，她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咳……”
林寻安意识到气氛不太对，他红着脸侧过头咳了一声，“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他直起身和姜好拉开距离，姜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烧了起来，她不自在地应声，“嗯……马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到了客厅后姜好才发现林寻安已经做好了饭菜，而且桌上还有个精致的小蛋糕。
“哇！林医生，你今天买了巧克力蛋糕哎！”
姜好立刻两眼放光，她真的很喜欢甜食，把刚才的小尴尬一扫而光。
“嗯。”林寻安倒了两杯红酒放到桌子上，似是不经意间说了句：“生日快乐。”
姜好惊讶，“生日？”
林寻安边把生日帽带到姜好头上，边道：“九月初九不是你的生日吗？还是我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