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副厅长面对这种混乱的局面，倒是显得很从容，微笑着说道：“改革嘛，总有不同意见，大家可以商讨。”
下面还是有些混乱。
最后苏副厅长索性结束了讲课，说道：“谁有意见？一个个说，咱们大家互相交流一下想法。”
随即就有两位学员起身，苏副厅长笑笑：“大家还挺踊跃，你们谁先说？”
一位学员率先说道：“教育公平是社会公平的底线，新的规则，新的评分机制在并不完善的情况下就强行推进，会不会造成更大的不公平，苏厅长你一直在讲现在的教育对那些具备其他特长的孩子不公平，但是你想过没有，现在的教育资源并不平衡，县里尤其是乡镇的学校，主要师资力量都在文化课上，如果推行过激的素质评价体系，这些学生怎么办？他们就算有特长，有环境和条件进行培养吗？怎么跟大城市的孩子抗衡？现在他们还可以通过刻苦学习来弥补.......”
这位学员慷慨激昂说了许久，苏副厅长只是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进行了解释和反驳，但却并未平息学员的质疑，反而越来越多的学员站了起来。
问题也越来越多，诸如，如果没有了客观的分数，主观评价权重过高的话，会不会产生更多的问题。
如果过度依赖评价，素质教育会不会变成一种新的形式主义，而忽视了教育的实质内容 。
孩子学习负担已经很重，如果再加上一些其他评价，必然会导致学生负担更为加重，家庭的经济负担也会加重，在学校不具备条件的情况下，家长和学生不得不在校外参加一些素质评价内容的培训。
大家纷纷表达意见，不过意见最为集中的还是教育资源不均衡、教育评价体系不完善，以及现在这个理念还缺乏广泛认同，在实际教学中难以实现，会导致家长的焦虑不满和老师的茫然无所适从。
叶子枫感觉苏副厅长的回应越来越无力，只是站在国民素质的高度，讲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对于国家的长远发展至关重要 。
提问的学员依然此起彼伏，苏副厅长明显有些被动了，他轻轻拍了拍桌子：“讨论到此为止，我最后只说两点，第一，推进素质教育，这是国家的大政方针！第二，素质，不仅仅是文化素质，还有思想道德素质，科学素质和健康素质！好了，我们下面继续授课！”
这时后面一名学员又站了起来，说道：“苏厅长，我还有一个问题，今天来参加培训的都是管教育局长、管校长的，如果我们的孩子在县里、区里上学，哪个老师会给我们的孩子思想道德打低分，这个问题怎么解决？我们主动去说自己孩子不配那么高的分数吗？我要去说，媳妇不跟我干仗吗？这不是制造家庭矛盾吗？”
大家发出了一片哄笑声，苏副厅长暂时失去了从容和涵养，铁青着脸用力拍了拍桌子：“现在是上课时间！”
大多数人都安静了下来，但也有人笑的更大声了。
叶子枫第一次参加培训，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培训就是授课，就是学习，怎么变成交锋了。
难道这就是培训吗？他对培训产生了误解。
但后来他知道他最初的想法是对的，这种场景在他的人生中没超过三次，授课和学习以及安静的课堂秩序才是常态。
苏副厅长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上午的授课，讲完后只有零星的掌声，而这掌声也马上就停了。
零星的掌声里包括叶子枫的，他刚拍了两下，发现周围的人都没鼓掌，便赶紧把手放下了。
下午是讨论。
培训安排了两次讨论，其实组织者已经后悔了，现在的气氛不适合讨论，讨论的目的是如何凝聚共识，推进工作，以目前的氛围，肯定是会变成批判大会，甚至骂骂咧咧也不一定。
所以中午班主任特意说明，下午的讨论自愿参加。
下午，叶子枫来到谈论室时，只有他自己。
他无聊地翻了一会学员名单，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女同志，但是会场上提问的，大多是男学员。
他想，幸亏管教育的女的多，要是男的多，恐怕场面就更加火爆了。
等了一会，还是没人来，叶子枫也就回房间去了。
晚上的时候，省厅再次组织发言的五个区县开了个小会，主要是着重强调一下结业发言的内容，不要和会议主题有冲突。
那天让叶子枫去帮忙拿水果的那位女县长也在，她也认出了叶子枫，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惊讶，甚至有点微微的尴尬。
散会后，她特意跟了过来，跟叶子枫打招呼聊了一会，有些羡慕，又有些不平衡地说大家都干一样的活，我们就是副处级，你们就是正处级，听说还是比普通正处还高的那种。
此时，叶子枫也已经知道，女人叫丁玲，是青源县的副县长。
青源是泰州的一个县，与东州交界。
回到房间，叶子枫洗了澡，给孙倩打电话。
打电话之前，他先预想了点题目，省得没话说，反正今天班上这么热闹，聊聊这些也够半小时的了。
不过，孙倩对这些事情似乎并不太感兴趣，叶子枫觉察到了，说道：“小倩，咱们抓紧要个孩子吧？”
“啊？真的？”孙倩一下来了精神，以前她就一直想要，但叶子枫总有各种借口推脱，现在叶子枫变了，她又不敢提了，生怕叶子枫不高兴，担心失去现在的氛围。
“嗯，回去咱们就准备。”叶子枫见孙倩兴奋，他也很高兴。
有了孩子，就自然多了个重要的共同话题。
挂了电话以后，叶子枫又想给江若影发信息，但他想了想，强忍住了。
接下来两天的培训，波澜不惊，一潭死水。
经过了第一天的激烈，省厅对这个班的要求也降低了很多，什么出勤之类的也不怎么管，别扰乱课堂秩序就行。
培训说是七天，其实掐头去尾也就五天半，周日报到，周六离开。
许静已经将结业发言给他发了过来，他看过了 ，很满意，没有发现需要修改的地方，便发给了班上的联络员。
周四的晚上，省厅又组织发言的五个区县开了个会，指出了材料里需要修改的地方。
五个区县，除了叶子枫，其他四位都是女县长。
丁玲坐在了叶子枫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