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单身小公寓，地理位置很好，离北大也近。
孟黎还有一年才毕业，舍友全部都换成了新的学妹，她本身性子就冷淡，不太善于交际，住的不是很舒服。
成嘉树知道会这样，索性在沈鸢对门租了一间稍微大点的公寓，让孟黎从学校搬出来，和他一起住。
他上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在兼职，手上有不少积蓄。毕业后拿了点钱跟着篮球馆老板投资，现在赚得盆满钵满。要不是孟黎劝着，都要把这个公寓买下来。
沈鸢工作忙，压根没时间做饭，经常吃一顿饿一顿。升了部门主管后，更是夸张，忙起来一天吃不到一口。时间长了，落下了胃病，疼起来三番五次往医院跑。
成嘉树撞见过几次，晚上睡前他跟孟黎提了一嘴。
孟黎当机立断，给他下达了任务：“我看你天天在家闲的要命。这样吧，一日三餐你负责，把鸢儿喊来家里吃饭。”
成嘉树手肘撑在枕头上，托着脸看她：“她要是不在家呢？”
孟黎掐他另外半边脸：“那你就辛苦一下，送到她公司，监督她吃完。”
成嘉树压下来，亲在她嘴上：“保证完成任务。”
孟黎推开他，最后添了一句：“明天开始执行。”
成嘉树脱掉上衣，直接撩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把孟黎从上到下亲了个遍：“遵命！”
寂静的夜晚，被子里的动静忽大忽小，持续了很久。
从那天起，成嘉树就化身为沈鸢的“进食监督员”，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看着她把饭菜全部吃完，才心满意足地拎着便当盒离去。
整个部门那段时间全在传鸢姐和“厨师男”的八卦，说他太痴情，天天来送吃的，鸢姐也不松口。还说这男的像个渣男，估计做了好几份饭到处送。
沈鸢全都知道，但她也没解释，只是拿着手机在群里发了个信息。
隔天，厨师男带着孟黎手牵手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谣言不攻自破。
孟黎大五都是跟在导师后面在医院的各个科室实习，等实习结束会选择一个自己拿手的科室留下来当门诊医生。
那天孟黎跟在导师后面挨个病房巡诊，检查到一个腿骨折的女孩时，她多看了几眼，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导师回头问了她旁边的同期生几个问题，她不敢怠慢，赶紧把思绪拉回，认真听导师讲解，这件事就抛在脑后。
全部巡检完，她去护士站签字，几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围上来跟她讲八卦。
暂时没什么事了，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跟她们聊聊天。
孟黎靠在护士站的大理石台面上，手上按压着笔帽，饶有兴致地听护士长绘声绘色地描述副院长老婆是怎么捉奸在床的。
“你好，我想问一下，A区305床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后方传来，震穿孟黎的耳膜。
这声音简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孟黎身子僵住，慢吞吞地回头，对上那双坚定有神的眼睛，她慌了神，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清阳也呆愣了几秒，实在是没想到时隔几年会在这碰到孟黎。他消化了一会眼前这个事实，笑着开口：“好久不见了，黎子。”
孟黎扯起嘴角，僵硬地跟他打招呼：“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朋友前几天从楼梯上摔下来，腿骨折了。”徐清阳指了指走廊右侧的一间病房，“就在那个病房。”
这个病房号耳熟，再连上“骨折”这两个字，她突然想到刚才觉得熟悉的那个女生。脑海中灵光一闪，孟黎眼睛微瞪，她知道在哪儿见过她了！
孟黎点头，非常公式化地跟他聊：“恢复得蛮不错的，再住个两三天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徐清阳笑，转移了话题：“中午有空吗？”
“有。”孟黎挑眉，“怎么？”
“请你吃饭。”徐清阳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到时候电话联系。”
孟黎觉得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于是痛快答应：“好。”
徐清阳刚一离开，护士长八卦兮兮地凑上来：“孟医生，这帅哥你认识哦？”
孟黎将额前的碎发挽至耳后：“一起长大的邻居弟弟。”
护士长格外兴奋：“他可是游泳大满贯的冠军王啊！！！孟医生，你社交圈也太厉害了。”
上大学的时候孟黎看过他的比赛，那时候他状态不是很好，一直被同队的前辈压着，不是第二就是第三。后来学业忙起来没时间看比赛了，不知道他成绩如何。今天听别人这么一说，竟然这么厉害。她打心里为他高兴。
护士长不等孟黎回话，又略感遗憾地说：“不过他前段时间刚宣布退役，说是旧伤复发，实在没精力了。唉，好可惜，再也看不到这么赏心悦目的泳姿了。”
孟黎皱眉，腰伤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他还这么年轻，还能再游几年的。要离开自己日日夜夜相伴的泳池，他心里应该很难过吧？
她对他早已没了青春期时的悸动，仅仅是作为姐姐，作为朋友，她替他惋惜。
中午，医院楼下的家常菜饭馆。
徐清阳把菜单递给孟黎：“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孟黎照顾到他的口味，随便点了一些菜。她点完后把菜单掉了个头，推到徐清阳面前：“还有想吃的么？”
徐清阳扫了眼，抬手招来服务员：“两瓶牛奶，谢谢。”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后，两人有几分钟的沉默。
徐清阳眼神捕捉着孟黎的反应，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以后就在这医院上班了？”
“对。”孟黎喝了一口茶，“跟我们学校有合作，而且福利待遇也不错。”
徐清阳反问：“骨科？”
孟黎：“不是。我只是实习到骨科了，不过我不打算选这个。”
徐清阳没再继续往下问，手握着杯沿转圈。他细细观察着孟黎，感觉到她的一点变化。比之前爱笑，话也多了一些。
他想到前段时间跟妈妈打电话，无意间聊到孟黎，说她好像是恋爱了。这些变化应该是她男朋友带来的。看来，她有被好好爱着。
徐清阳敲了敲杯壁：“听我妈说，你恋爱了？对方人怎么样？”
孟黎垂眸：“你认识。”
话音刚落，服务员推着小推车上菜，徐清阳伸手帮忙，将孟黎喜欢吃的放在她面前。
“我认识？”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徐清阳皱眉，声音低了八度，“成嘉树？”
孟黎饿得不行，边夹一筷子菜往嘴里送边点头。
还真给猜对了。徐清阳眉头皱的更深，手臂交叠撑在桌子上，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解：“为什么是他？”
孟黎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他？”
徐清阳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想说的话全往外蹦：“既然他可以，那为什么我不行？”
实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孟黎顿住了，她思索片刻，放下手上的筷子，直视他的眼睛，缓缓开口：“刚上大学的第二个月我去找过你。”
徐清阳疑惑：“什么时候？”
孟黎笑：“我在游泳馆门口看见你和一个女生抱在一起。那天我像个小偷，跟了你们一路。你脸上的笑容骗不了人，我看出来你是真的喜欢她。”
徐清阳还在脑海里搜索着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真的完全没印象，甚至都不知道她说的女生是谁。
见他没想起来，孟黎提醒了一句：“就是今天病房里的那个女孩。”
一些片段闪过，徐清阳努力回想，思绪倒回到五年前。
他的确喜欢过那女生一阵子。孟黎说的那天是他表白成功，接着两人谈了一段短暂的恋爱，发现性格是真的不合适，双方又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是啊，为什么他不行呢？
因为他比她先喜欢上别人，所以他没有资格。
徐清阳身子前倾，握住孟黎的手：“我跟她没发生什么。你相信我。我们只是朋友。”
孟黎笑着看他，声音很轻：“我相信你，然后呢？”
然后呢？
和你在一起吗？
徐清阳太着急了，他握着孟黎的手越来越紧：“这么多年还能再碰到是我们的缘分。而且我已经长大了，赚了很多钱，我完全……”
孟黎抽回自己的手，她大拇指按着食指的指关节，神情严肃：“徐清阳，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一定会选择你？”
徐清阳挠了挠头，想跟她解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很熟悉……”
“熟悉并不是能成为情侣的条件。”孟黎打断他的话，“我跟何霁野、江森佑都很熟悉，我是不是也要跟他们在一起呢？”
“我不是这意思。”徐清阳很慌张，他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
孟黎有点生气：“别说了。虽然我们没有明确表达过互相喜欢，但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你先喜欢上别人，为什么要求我过了这么多年还要在原地等你？你真的很自私，每次做选择时，我永远是那个第二选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当个备选？我现在拥有了自己的幸福，我和成嘉树很相爱，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幸福快乐，这些你能给我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谁也别要求谁做什么。”
徐清阳心底酸涩，手握成拳放在身侧，轻轻叹了口气。
“关于你退役的事，我觉得很遗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我明白你有自己的规划。那我就祝你梦想成真。还有，以后没什么事就别联系了。”
孟黎即使再生气，还是保留了最后的体面，说完这些话站起来就走，一桌子菜没吃上几口。
徐清阳注视着孟黎远去的背影，想追出去的想法愣是被她最后一句话打散。他看着满桌子没怎么动过的菜肴，挥手招来服务员让她打包，顺带要了一碗米饭和一瓶饮料，带回去给病人吃。
人离别的时候该说什么呢？
是希望她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还是此生不复相见？
徐清阳拎着打包盒走在医院一处僻静的小路上，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树叶间隙洒下来，形成一串串光柱，细小的颗粒浮动。
他仰头看着天空，心里默念：孟黎，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