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执事僧言顾施主欲寻老衲解惑，不知施主惑于何？”两人漫步于平坦的青石小路上，穿行于林荫苍翠之间。
顾飞一时兴起，就随口问道：“请教大师，何为佛？”
“光明正大，大智大勇，先知先觉，慈悲为怀是为佛。”圆虚答道。
顾飞又问道：“佛为何？”
“苦海慈航，渡人苦厄。”圆虚毫不犹豫地回道。
“直佛入中土，绵绵五千年。佛寺万千，香火鼎盛，而凡俗杀戮频起，罪恶横生，民处水火，而佛无睹乎？”
顾飞是真的惑了，语气平静问道。
圆虚沉默了，半晌后，他叹道：“娑婆世界，积恶深重。世俗之人执念太笃，而着相太深，任性狂妄，我佛任重而道远啊！”
喝！哈！……一阵狂热的呼喝之声打断了沉思的顾飞。
他寻声望去，林中一座古朴陈旧的建筑，门上横匾上书千佛殿。
殿前数顷广场上，一群不下二百名灰衣光头僧人，排着整齐的队列，在一名高大雄壮，眉宇不凡的僧人示范下，练着一套劲道刚猛，大开大合的拳脚套路。
其步伐稳健，灵敏，出拳刚猛劲道十足，且变化莫测。
顾飞感觉到，他们踏步出拳之际，浑身都有微微的能量波动，徐徐逸散于空中。
就正如，人死之后，逸散的能量，一模一样。
只不过前者微不可察，而后者要浓厚得多。
当然，这一切，只有他的灵瞳可以看见。
他的灵瞳闪烁，直透这些武僧体内，内腑血管，骨骼经骼，竟历历在目。
他发现，随着他们高强度的运动，骨骼肌肉渐渐变得紧致，但体内气血在渐渐变得黯淡衰竭。
当然这些过程都是微不可察，十分缓慢的，但顾飞的灵瞳却可以感觉到。
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在缓缓减少流失，透过皮肤随着汗水逸散空中。
顾飞仔细观察，这些除了体内污垢，那些逸散空中的难道是……人的生命力。
也就是传说中修炼仙者说的造化之力。
顾飞从祖龙残魂记忆碎片中知道，凡生灵，之所以能思维，行动，全在精气神。
凡人称之为精气神，修仙者称之为造化。
只要是动物，都身具造化。凡人的少，武者多，高阶武者更多。
人一死，体内精气神渐灭，就是造化全部逸散到空中的原因。
而祖龙传给自己的《龙息夺灵大法》，就是专门收集这种能量的心法。
生灵死后，造化归天，自己截胡，这岂不是逆天而行吗？
不知会不会有造天和，受到天道惩罚呀！
顾飞心事重重，忐忑不安。
不知不觉两人出了寺院后山门。登着石阶沿着山坡渐渐而上。
“方丈大师是否通梵文？”顾飞一面登山而上，一面浏览远山近岭的壮美风景，问道。
“略通。”不一会，两人已上一座峰顶，此处松柏如翠，亭亭玉立，微风吹拂，松涛荡漾，清香宜人。
“实不相瞒，在下此次登山，主要就是向大师请教梵文而来。”
两人站定，神定气闲，极目远眺，青天白云，群山苍翠，令人心旷神怡。
“顾施主难道也对古佛经感兴趣？”圆虚道。
“佛经博大精深，充满天地宇宙之大智慧，在下的确有些兴趣。”顾飞笑道。
“老衲观公子风姿清爽，一言一行，从容大方，既合道韵，又有佛性慧根，真乃奇人也！”
圆虚合什，接着又道：“老衲自年轻起也喜研佛经。因而曾学习梵文，为了便利，自己编纂了一本梵文中土文对照本，等下老衲就送给施主。”
“如此就多谢大师了！”顾飞拱了拱手笑道。
“无妨。”圆虚单手竖掌为礼，接着指了指前方道：“前面即是达罗峰，乃是老祖飞升前修行闭关之地。”
说道又指了西边山下一处绝壁道：“这下面山谷有一面绝壁，名为思过崖，乃是本门弟子犯错静思之处。”
乒乒乓乓……忽然下面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以及愤怒的吼叫之声，在山谷中频频回响。
两人立于山顶，鸟瞰山谷之中，思过崖下，一道曼妙的青衣蒙面人一看就是女子，手执一柄长剑正在和五名灰衣持棍僧人激战。
旁边还有一个一脸颓废的僧人委顿半卧在一棵巨大的松树旁，手里拿着个酒壶，半闭着眼，像一个观众，漠然的注视着六人的拼杀。
五名僧人手中木棍呼啸，将青衣女子团团围住，长棍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从各个角度密不透风，连绵不断地攻向青衣女子。
其棍法非常的精妙高超，且配合默契，把控十分精准。虽如狂龙飞舞，却互不干扰互击。
而青衣女子身法十分灵巧，如一只轻巧的蝴蝶翩翩穿行于杂而有序飞舞的棍棒之间，时不时以快而狠的精妙剑招袭击几名僧人。
僧人个个的胸前肋下衣服都被划破，有两个还划出长长的血痕。
女子轻功十分高超，身法越发飘忽，她忽地如鱼跃龙门，高高跃过众人头顶，攻击角度诡异刁钻，令人不测。已有三名僧人棍被斩断，人人都身中数剑，鲜血淋漓。
“哼！你们几个退下！”地上高大的醉卧僧人懒散拄棍而起。
五名壮实的年轻僧人连忙退出战圈。
醉僧人步履踉跄，转眼窜到青衣女子面前，手中木棍诡异挥动，就像是随意而为，一下击落了青衣女子手中的长剑，同时将木棍随手扔到地上。
“女娃，听贫僧一句忠告，你走吧，往事已已，你不要再问。问了贫僧也不会告诉你，就算告诉你，你又能如何？一万个你也报不了仇！”他说着猛灌了一口酒。
“哼！化劲中期而已，装什么大佬！”司徒揽月不屑冷哼一声。
唰唰…
一道白光从她手中飞出，发出切割空气的厉啸，转眼便到了醉僧的眼前。
咦！这是……顾飞神念一动，透过黑衣人面纱。
果然是你！司徒揽月！
那连环月牙弯刀？应该是她找能工巧匠仿制的吧？
顾飞摸了一下左前臂刀囊中的弯刀，有道凶灵还藏在里面休眠呢？
醉僧人立刻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锁定，不能动弹分毫，眼睁睁看着那道白光将自己手中的酒葫芦切为两半，酒水洒泼浑身。
瞬息间，那白光飞回司徒揽月的手中，消失不见。
段残烽的锁定解除，但却仍如石雕没有动，保持着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惊呆了！
这女孩二十不到吧！她真要杀自己，自己一招也挡不住！
她难道是极限高手！
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啊！
顾飞站在崖顶也愣了愣，那醉和尚竟然也是熟人！
那不是两年前和周若芷这小妞正月十五夜观花灯时见过的面店老板，段残锋吗？
当初武盟的猎鹰堂的幽冥四使上门找麻烦，被他一刀干掉一个跑路。
没想到竟然遁入空门。
而司徒揽月，其实力竟然达到了炼气第六层。
相当于武者的化劲大圆满，即所谓极限高手了。
但炼气士和武者的实力，并非是可以等价换算的！
加上有回旋飞刃的心法加持，相信在这个世上，应该属于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段锋残！你们当初丧心病狂，屠人满门！我作为她唯一的骨肉，只是想要知道杀父仇人是谁！
你这个侩子手头子，以为遁入空门就会逃脱天理良心的遣责吗？让你做一点救赎你都不肯吗？”
青衣女子声带哭腔，蒙面的面巾上黑洞中泪眼晶莹。
“谁是段锋残？段锋残是谁？”
醉僧人闻言，宛被雷击，浑身剧颤，停下所有动作，双目空洞，望着苍天，仿佛陷入了十分痛苦又恐怖的回忆。
“都……死了，三百多……兄弟们，哥哥对不起你们……我是侩子手，我是侩子手，我是……”
他仿佛陷入魔怔，浑身在颤抖，脸部肌肉也在扭曲抖动，表情十分痛苦，颤抖的嘴唇不断地吐出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方言。
半晌，他的神情变得生无可恋的漠然，不带任何色彩地机械吐音：“往事如烟，一切皆虚妄，何必强自心中生相。你去吧，犹可好好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