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身边的人多是依附她、畏惧她，她也早已将坚不可摧认作了自己的一部分，仿佛她生来就该如此。
而段少允对她的态度，令她惊讶，新奇，别扭……
但心口又升起抑制不住的一阵暖意。
只可惜还没暖上半刻，察觉到对方的手越来越不规矩，凤筠又生出了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面上百般心疼怜惜，倒也不妨碍继续攻城掠地。
正好比猎人逮了只兔子，一边流口水，一边还要叹一句：乖兔子好可怜。
这是人干的事吗？
趁着自己的嘴终于重获自由，凤筠稍微喘上来了一口气，立刻毫不犹豫地破口大骂。
她本已做好了像当初两人第一夜那般，被他肆意享用，甚至去掉半条命的准备。
既然早就知道一切挣扎都是无谓的，那她总得在口舌上占住上风吧？骂几句泄泄愤也是好的。
然而男人的反应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伏在她身上，抬起昏沉迷蒙的双目，蹙眉看着她：“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刚才骂了那么多句，他这问的是哪句？
凤筠懒得重复，干脆做出总结：“我讨厌你……你，你现在就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话音刚落，她就有点后悔。
因为男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他的黑眸浮起几分戾气，眉心痛苦地皱着，就连扼着她腰肢的手都在抖。
凤筠暗道大事不妙，只好心一横，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等“死”。
等了许久，竟也不见下文，身上的重量倒是骤然一轻。
她自眼皮底下偷瞄，段少允撑起上半身，正一脸幽怨地瞪着她。
药力的作用下，他只能依靠手扶着榻边的横栏来维持平衡，饶是如此，身子还是有几分摇晃。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字字清晰地控诉：“好啊……你讨厌我……我、我早就知道！”他伸出一根手指，胡乱指向身后，“个个你都喜欢，你都爱！偏偏就是不喜欢我！”
趁着这个当口，凤筠手脚并用，自他身下爬出来，还不忘对着他小腹踹了一脚。
毕竟不复平日的清醒，段少允闷哼一声，重心不由地向后倒。
凤筠窃喜。
只可惜她刚爬出去尚不足一尺，就又被他拽着一条腿拖回来了。
“你……你干什……”
他重新扑上来，以手撑在她头的两侧，“凤筠，你太欺负人了！”
凤筠瞠目：“咱俩谁欺负谁啊？”
她现在衣裳和发髻都散了，但凡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是红印子，全是拜面前这个衣冠禽兽所赐。
段少允伸手指着自己腹部，悻悻道：“你从来都是这样，对我非打即骂……你可曾这样踢过扶苏？别说踢了……你怕是一句重话都没跟他说过吧？”
凤筠暗道，她都多久没见过扶苏的人影儿了，他这是吃的哪门子歪醋？
这跟他平时装出来的大度平和也太不一样了，他之前不是还陪着她给扶苏买年货吗？
更何况就她那点力气，踢到他正如踢到铁板一样，她还嫌脚疼呢！
凤筠抬眸瞄了一眼，见男人正苦大仇深地紧抿着薄唇、紧咬着牙根，一副气狠了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刚才两人那番折腾，他的发髻也松了些，几缕乌发自额边垂下，燃着忿忿怒火的黑眸正透过那几根乱发凝视着她，明显是在等着她给个说法。
这眼神不禁令凤筠回想起家犬阿黄的小时候，当她故意拿着肉骨头不给它，逗得它气急败坏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明知道这种千钧一发、生死未卜的时候自己不该笑，可她就是差点没忍住。
在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时候，她更不该戳着对方的痛处逗弄，可她莫名觉得男人这副醋样还挺稀罕、挺可人的……
而且她性子里自带的那股子恶劣劲上来了，言行不由地便开始放肆。
“扶苏向来规矩，说话办事都体贴有度，我打他骂他做什么？你俩能往一处比吗？”凤筠一手枕于脑后，一手抬起拍了拍男人的脸，动作不大，挑衅的意味却是十足十的，“少允小儿，你可仔细学着点吧！”
“啪”的一声，她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立刻被擒住了。
“啊……！等等……别……别、唔唔……”
后面的工夫，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
半晌，待凤筠头晕目眩、四肢瘫软、胸闷气短、整个人都染上了男人的气息之时，脑子里不由地冒出一个令人心惊的念头——
她该不会是自古至今被活活亲死的第一人吧？
……
又过了许久，当嘴唇烫得发疼，整个人进气少，出气更少的时候，她终于开始自我反省——
如今段少允服了药，说理是说不通的，正好比疯狗一个。
好女不吃眼前亏，平日里气气他倒也罢了……你说说你，这个节骨眼上惹他干嘛？活着不好吗？
……
等到段少允好不容易松了手，凤筠的态度已然改善了许多。
察觉到女人又有逃离的意图，段少允率先道：“先别动。”
凤筠气还没喘匀，身子便是一僵：“你看错了，我没动。”
段少允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是吗？那就好。”
眼看着他低下头去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凤筠扭身就往榻下跑。
只可惜她才摆出个要跑的姿势，身后便传来男人的声音：“筠儿，你去哪？”
她望了眼门口，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胜算……
然后就咬牙坐回原处了。
“我哪也不去……只是站起来活动下腿脚，碍着你了？”
“我不喜欢你离我太远，再坐过来些。”
中了药还这么难糊弄，真是苍蝇嘴巴狗鼻子，就没见过他这么灵的……
凤筠一边暗啐，一边不情不愿地挪了两下屁股，随后便抱着胳膊生闷气。
不多时，等她再回头看时，吓得差点从榻上掉下去——
“姓段的……你、你脱衣服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