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的信仰不如她坚定。”有些冷淡的话音忽地从屠天青背后传来，未等屠天青回头确认来者的身份，一支略显老旧的球拍已经是恰到好处地探出，精准而有力地抵在虚邪拍的拍框上，只这一下的临时协作，就立刻让那颗蛮横的羽毛球势头减弱下来。
“我可没求你帮忙。”屠天青斜眼望着突然出手的江书夏，而江书夏神色冷淡无比，有些嫌弃地说道：“你如果靠谱点的话，自然也轮不到我出手。”
“既然你如此靠谱，上一分你怎么就弄丢了？”屠天青面无表情地说道。
“在写作时我不介意用反复手法，但在生活中我格外讨厌无意义的反复，我再强调最后一遍，如果你没有横插一脚的话，我未必就会中他的陷阱。”江书夏微微眯起眼，眼缝中漏出冷冽的光芒。
“那这话也适用现在的情况，就算你不出手，我也未必会输给成曦的二次元杀球，我只是短暂地处在劣势而已，距离我丢分至少还差着一整个维度。”屠天青神色冷漠地盯着压在球拍上的羽毛球，虽然江书夏的加入让这记杀球无法更进一步，但也没有就此耗尽它蕴含的动能，现在说白了只是与这一球僵持起来而已。
“嘴硬不会让你显得勇敢或者坚强，只会让你显得非常没有自知之明，而我不一样，我非但不会嘴硬，我还会在关键时刻屈尊来拉你一把。呵，我对你如此宽宏大量，你就算给我磕三个响头也是应该的。”江书夏并未因屠天青的挑衅而放弃合作，而是依旧用自己的球拍牢牢抵住虚邪拍的拍框，但合作归合作，并不妨碍她对着屠天青放几句垃圾话。
“那我可谢谢你啊，我会把你的黑白照片打印出来装裱在佛坛上，每天给你上三炷香以表感激的。”闻言，屠天青自然是回以更垃圾的垃圾话。
“我是真的不理解，我到底和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今天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讲话吧？”江书夏维持着潇洒的单手抵拍动作，上前一步来到屠天青的边上，她斜眼一瞥对方那张冷冰冰的姣好面孔，又瞅了瞅对方的白大衣以及乳胶手套，说道：“恕我直言，像你这么个性鲜明的人，我如果真的碰到过，大概率是不会忘记的，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之间真有什么纠葛的话，大概率是在线上，莫非……你也是个写手？在‘生花小说’开书的？还是以前混‘笔谈会’论坛的？我在论坛时期毕竟年轻气盛，还是怼过不少人的，把一些黑子骂到退出论坛的经历也不是没有，难道你是其中之一？网文时期虽然收敛了不少，但毕竟体量摆在那里，也撞伤碾死过好些自不量力的蚂蚁，你是那些不幸的作者之一？还是倒霉的读者之一？”
“哈，你猜呗。”屠天青冷笑着挑起眉梢。
见状，江书夏不禁有些意外地沉吟一声，说道：“看来都不是，不然你的反应还会再激烈一些才是。不过也是，从你的谈吐和举止来看，就不像是个喜欢玩文学艺术的。但这样就奇怪了，我自问在创作以外的道路上，从来没有有意识地去伤害过其他人，你针对我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听说你之前还特地来活动室找我了？但不好意思，那段时间临时有点事，没办法接待你。”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只是有点好奇你的为人才过去的而已，反正今天在这个赤裸裸的想象力空间中，我已经充分见识到了你的本性，就调查而言，我足够满意了。”屠天青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
闻言，江书夏不由地眯起眼，她的脑海中诸多线索自发地串联起来，而后同样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好像明白了，原来如此，是她这条线过来的。也是，那个时间节点上牵扯到你们大学的也就只有那件事而已，我早该注意到的，但毕竟我名气比较大，经常会遇到些乱七八糟的人，一时间没意识到也不奇怪。”
“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谜语人总是不得好死的。”屠天青斜眼一瞥江书夏，嘴上这么说，但她已经意识到江书夏猜出了自己与任君仙的这一层关系。
“有些人当谜语人是装腔作势，而我不一样，我当谜语人是出于恶趣味——更正，是意在观察和享受他人的反应。”江书夏的眉眼微微弯起，哪怕严严实实地戴着口罩，也看得出她的笑容相当愉悦。
“好一个坏女人。”
“现在比较流行叫恶女。”
“你个恶女。”
“彼此彼此。”
在江书夏和屠天青肩并肩互相冷笑的另一边——
“曦曦夫人啊，你那记杀球的动能那么持久的吗？难道是核动力吗？”
“学长夫人才是，脑中风刚恢复过来，确定不在地上多躺一会儿吗？”
“呵呵呵，我这个人恢复能力比较好，区区脑中风，靠意志就能战胜，可以的话，真希望把这种特异功能分享给全国人民啊。”
“呵呵呵，我的这招杀球也是，非但性格迟钝，对自己的状态认知也很不敏感，其实它早就失去动能了，但一直没反应过来。”
“那这招就不该叫‘钝感属性球’，而应该叫‘僵尸球’或者‘丧尸球’吧？”
“但这样就不够二次元啦。”
“倒的确是这个道理，僵尸和丧尸终究不是二次元的主流啊。”
“是的，二次元的卖点永远是美少女。”
对面半场上，李云东和成曦围坐在一张欧式贵族风圆桌边上，优雅至极地翘着小拇指，端起高档的茶杯互相致意，像是一对参加午后茶会的贵妇人，可谓是其乐融融。
“你们这是什么新式的霸凌吗？”江书夏面无表情地望着李云东和成曦，总觉得两个半场选取的滤镜截然相反，一边是恐怖压抑的灰色地带，一边是怡然自得的午后时光。
“打咩球啊，饮茶先啦。”李云东笑着秀出自己的塑料粤语，又是慈祥又是无奈地望着江书夏和屠天青，像是个一口黄牙的农村老伯。
“我素来是个遵纪守法的人，能下药杀人绝不用刀子捅人，但不可思议的是，现在我对他的杀意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我想把羽毛球狠狠打进他的嘴里，让羽毛球经由胃肠道最后从他的排泄器官中完整地飞出来。”屠天青面无表情地说道。
“真巧，我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但可以的话，我想让羽毛球走正相反的路径。”江书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太恶心了吧，但采纳了。”
“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个孤高而危险的女人在这一刻达成了意见的统一，将犀利的目光对准对面的李云东，犹如用瞄准镜锁定猎物的狙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