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出租车，站在小区门前，许浅终于下定了决心：“祁牧，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什，什么事？”坐在车上时，许浅一直在低头思考着什么，因为有司机在，祁牧也不好问出口打搅她，一路沉默到现在，女孩突然开口，反倒吓了他一跳。
许浅深吸一口气：“关于那个超常环境里面发生的事，我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
祁牧罕见的在女孩脸上看到了犹豫的神色：“怎么突然就……”
按照许浅和王洁的说法，超常环境里的自己并不想要她们将那里发生的事告诉现实里自己，而现实里的他又想要知道那一切——相信听到那些描述，感受到许浅突然变化的状态，没有人会不想知道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两人一直处于纠结的状态，今天为何突然想通了？
“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从我与公主真正接触的那一刻起，另一个组织就会展开对我的追杀，那枚炸弹，应该就是公主那边安排来保护我们之人放置的。”许浅看着马路边沿：“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还有他们的人一直跟在身边。”
祁牧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四周，但以他与寻常人无异的观察力，根本不存在分辨出哪些路人不对劲的可能。
加之现在又是深夜，路上根本见不到几个行人，许浅这样一说，祁牧看着路边黑暗的树丛里都像是藏满了人：“那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你这么一说，感觉哪里都不安全啊。”
许浅叹气：“如果不止一位巅峰之人想对我出手，躲在家里也很难阻止。”
“我想说的是，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将没有人再能告知你超常环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主他们不是也记得那里发生的事吗？保留记忆的方法，应该不止我们最后找到的那一种吧。”祁牧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个梦，所谓的最终场合前，只有自己还有许浅王洁在场，并无旁人。
而现在看来，除了公主一行、凌险峰和高静岚小两口，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预言家，光是他知道的都有这么多人保留了超常环境的记忆，常理推断，全世界这样的人一定会更多。
“但和你一直在一起的，只有我。”
也只有我，知道你经历的一切。
许浅的声音平静，看向祁牧的目光里却充斥着诱人而复杂的情绪。祁牧的心里一动，夜色之下，星光穿过树影，斑驳地雕刻在女孩的脸上，映衬地愈发生动可人，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扶住了女孩的肩膀，脸一点点靠近过去。
此情此景，已无需再多言，许浅的睫毛微微颤动，最终闭上眼睛，仰起头，伸出双手，轻柔地搂住了祁牧的腰。
这是女孩最好的回应，而周围最近的一个人是一位几十米开外正在拍摄夜景的一位摄像师，正举着摄像机对准夜空中闪耀着的天星，应该无瑕关注这边，祁牧放下心中仅剩不多的迟疑，一狠心，就要闭上眼睛，完成接吻的最后一步。
出于羞涩，在那神圣的一刻前，他还是想要使自己完全宽心般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摄像师，对方正在将一块蛋糕送进嘴中，没有问题……等一下，他的动作，居然是静止的！
祁牧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前，抱住他的许浅突然发力，用劲将他撞倒在了地上。
他们正站在小区门外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祁牧的手还搭在许浅的双肩，猝不及防下，他的后背几乎是直挺挺地撞在了地上，加上不久前撞击影厅大门的肩膀阵痛还未痊愈，再遭到如此猛烈的冲击，那一瞬间的剧痛，让祁牧的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你……”
“为什么”三字还未出口，祁牧就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子弹，以肉眼足以追踪的速度从他们的头顶飞过，重重砸到身后的地面上，片刻后，拉长后格外刺耳的枪声响起，证实那颗子弹并非他的幻觉。
祁牧这才恍然，他们已然身处于许浅的“时间停滞”能力之中，只有把时间放慢数十倍，才有可能躲过来自超音速子弹的致命一击。
事发突然，由于无法判断危险在哪一刻降临，许浅环抱着祁牧的手都来不及抽开，还垫在他的身下，直接用身体撞倒了他。而祁牧就算被突然撞到，身体也还顾忌着许浅的手，下意识地向上弓了弓，没有让女孩的手受到伤害，却让自己的肩膀更加严重了。
一抹感动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无法占据许浅更多的思考。当察觉到这是枪击的一瞬间，她的大脑就开始了计算：根据子弹落地到枪声响起的时间差，再乘以狙击枪子弹的通常射速和她自己一个人独处时测算出的精确时间缩放倍数，枪击者距离他们应该差不多在两百米左右。
加上子弹飞行的角度在放慢之后清晰可见，倒推回去，枪击者的位置便几乎能够锁定：就在她家所在那栋楼的楼顶。
尽管背对着小区，许浅还是立刻在心里模拟出门口附近的情况，想要躲开位于楼顶的狙击，只有……
“快跑！”一日内连续两次使用能力，对于许浅目前的进化等阶来说还是过于吃力，无法维持太久，在能力消散前，她用尽全力拉起了祁牧，两人一起冲到了小区的围墙边沿，隐藏在狙击者的视野之外。
能力解除。
狙击步枪的声音震耳欲聋，瞬间就唤醒了小区内所有的声控灯，小区门口的两位保安和远处的摄像师第一时间听到枪声，同时向着门口汇集而来。
而时间虽晚，也有不少没有睡觉的夜猫子和睡眠浅的人被惊动，一户又一户的灯光亮起，尖叫声，惊呼声，呵斥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响彻了整座小区，只是枪声，再也没有响起第二次。
文涟快速收起了狙击步枪，他的手还在颤抖，在拉枪袋的拉链时，甚至拉了两次才成功，直到用左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才强迫冷静了下来。
他无比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就在自己开枪的那一瞬间，本在卿卿我我的目标，消失了。
那是巅峰之人都不可能拥有的速度，更何况目标年龄目测不过刚满十八岁，顶多在第二道进化链上迈出一两个小台阶，怎么可能在他的眼皮底下瞬间消失？
他或许有些明白万青发来的消息中，“你就对着她头打，出了事我负责”那句话的含义了。
要么，是万青疯了，要么，是他疯了，亦或者，疯的，是整个世界。
枪声已经惊动了保安和小区的住户，但最近的警方到来也要十分钟以上，文涟没那么着急，一个电话打到万青那里，没想到对面比他还要急切，他还没开口就问道：“怎么样？目标解决了吗？”
文涟如实说出了刚刚发生的情况：“就在我开枪的一瞬间，目标消失，并未感觉到子弹击中。”
就算提前预知会被狙击，由于子弹的射速远超音速，常人也是无法做到及时反应的，文涟什么都没有说，但也说明了一切。
万青沉默了一阵，旁边隐隐还有个女人在说话，但声音不足以让文涟，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好，这件事到此为止，佣金已经到账，请查收。”
难道是某种新型仪器，可以将人的实体投影到不存在的位置，雇他来做试验？不问雇主任何多余问题是这一行基本的准则，接收到到账信息，文涟挂断了电话，看着某个秘密账户上接收到的金额，露出一丝笑意：
只开了一枪，目标状态未知，收到的佣金却比起上次营救公主的报酬还要丰厚许多，这样赚钱的活计真的不多见。
既然佣金足够丰盛，其余的，他也不想去多想。
有些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等警方赶到时，监控遭到破坏，所有高楼顶部可能的狙击点都未发现任何异样，除了在现场找到一个大口径子弹的弹坑外，一无所获。
陈家汤馆外，许浅拉着祁牧一路跑到了这里，而老板娘和文家兄妹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将二人放进去后，重新检查了一遍巷道，才一齐回来复命。
直到坐在公主的旁边，祁牧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感觉安全终于得到了保障：“大，大事不好了，公主，另一个组织已经开始对浅浅动手了！”
这时，许浅在下面捏了一把他的手，祁牧很熟悉这个动作的含义，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说了。
就算公主的身份尊贵，但几次相处下来，祁牧的确没能从其身上找到一点架子的存在——如果不是样貌和光荣王朝官网照片上一模一样，身边又有巅峰之人和高级进化者小队做护卫，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她的身份。
许浅和公主都保留着超常环境中的记忆，她对公主应该要比祁牧熟悉的多，不可能会觉得刚刚的语气会冒犯到公主，那原因只能是……
公主的表情。
祁牧没有一直直视公主的那个勇气，但每次余光扫到公主时，她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而面对如此紧张、对方随时都有可能杀上门来的局势，她的脸上竟还多了几分笑意，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但他突然又想到，这里虽非公主的主场，但那两个秘密组织可是遍布全世界的，公主手下没人，不代表不能着急同一组织的人来此“保卫天选者”，或许还能给对方打一个出其不意的反伏击。
“这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大概率不会再来了，就算再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姜川瑶说道：“你们过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过一会儿？”祁牧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你们的人已经到位了吗？”
果不其然，他又被许浅掐了一下。
“我们的人？”姜川瑶略有些诧异，旋即便明白了祁牧在想些什么，看了看身边的文霁空和文音，笑道：“你多想了，来到迅海的就只有我们三个再加上瑞玛他们，没有其他人。”
性命攸关，祁牧必须要把这件事问清楚，为防止许浅再掐过来，他还提前用力，握住了女孩的手指，让她使不上力：“那你们要怎么保证浅浅的安全？如果没有任何保障，我觉得也没有加入你们的必要了。”
“祁牧！”许浅没能挣脱，气恼的小脸涨红，可偏偏祁牧说出了她原想委婉说出的话，不好打断，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对方还没有找到另一位天选者，就是她最大的安全。”两人的小动作姜川瑶全都看在眼里，但她只是微微一笑，平淡地回应，丝毫不介意祁牧的“冒犯”，就连一旁的文家兄妹也是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祁牧尽量避开女孩的目光：“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能杀死天选者的，只有另一个天选者。”姜川瑶悠悠说着，打了个呵欠，然后用手指向文家兄妹：“时间这么晚了，我要睡了，关于这件事分详细情况，可以问他们。”
说完，也不管祁牧和许浅作何反应，公主施施然起身，离开了房间。
老板娘只是在他们进来时给每个人都倒了杯水，在开始谈话前就退了出去，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和文家兄妹四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就从刚刚的狙击事件说起吧。”文音摊手道。
半晌，还是许浅最先回过神来，趁着祁牧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手上时挣脱了他的钳制，而后狠狠掐住他，作为报复：“狙击步枪子弹的速度远超音速，正常来说，不存在提前感应的可能。”
文霁空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每个人的第二道进化链虽然都有一个主攻方向，但每一层小台阶的提升都会对五感乃至六感有着微幅的促进。”
“所谓第六感，实质上就是人脑对磁场变化的感应，以此来判断危机，身体再做出及时的反应。”文音笑嘻嘻地解释道：“等你们上大学后就会学到的，变化的磁场传播速度是光速，所以，只要第六感提升到足够的强度，就能够瞬时感应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再加上有天选者气运的加持，你在现阶段的危机感应能力应该能够持平了巅峰之人，甚至已经超过了我们。”文霁空最后补充道。
“难怪，”许浅了然：“刚刚我只觉得有一股冷意从脑后袭来，下意识地就扑倒祁牧，启动了能力，本以为那应该是某种冷兵器，没想到居然是狙击枪射出的子弹，一时间令人有些费解。”
“可像电影院那样的情况该怎么办？”祁牧敏锐地指出问题：“就算第六感再强，最多也只能感应到影院起火这一点，如果被困在密闭空间封死所有出口，任何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就涉及到天选者真正的‘气运’了，与其说是气运，不如说，那是绝对的运气。针对一位天选者，就算是绝对的必杀之局，只要不是由另一位天选者主持，结果也必然会因为某种无法预料的意外而失败。”
“真有那么玄乎？”这次不止祁牧，就连许浅的脸上也写满了不信。
“拿刚发生的事打个比方，假如你的能力并非迟缓时间，也没有加速，感应到了危险也无法躲开那颗子弹，但这时，就一定会出现某种意外的干扰，比如一只鸟，挡住了那颗子弹，或者一阵强风，使子弹的路径发生偏移，无论如何，它不会落在你的头上。”
“真的假的……”这是科幻小说？还是灵异故事？
“我已经问过公主了，”文音补充的时机总是恰到好处：“影厅门口的炸弹并非我们的人所放置，猜猜，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