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腹部的刺痛和不适，傅倬衍艰难地想要阻止左明焕的动作，可人却从他怀里挣脱从卧室跑了出去。
手撑着沙发缓了几秒，压下口中的血腥气，傅倬衍咬紧牙根迫使自己站直，手捂着上腹出去追人。
客厅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傅倬衍心下一颤，急得胃部翻腾，呕意伴随着铁锈味涌上喉头，又被他咽了下去。
“明涣，冷静一下，小心伤了你自己。”傅倬衍大步来到左明焕面前，接住了人即将砸在地上的花瓶。
左明焕的手抖的厉害，眼睛浑浊地望着四周，随后又黯淡了下去。
“伤到没有……咳咳咳！”傅倬衍拉着人检查，话还没有说完，喉咙传来一阵痒意，剧烈的咳嗽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一手拉着左明焕的手，一手抵着唇，企图将咳嗽吞下去，可越是着急，胸口越是难受。
最后一口气提上来，傅倬衍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一下，世界像是忽然倒塌，周遭都暗了下去。
心里念着状态不好的左明焕，傅倬衍很快又睁开眼睛。
左明焕呆愣无神地望着虚空，似乎没有察觉到刚刚傅倬衍的不对劲。
“没事了，我抱抱你好不好？”傅倬衍觉得唇边有些难受，以为自己咳出了口水，抬手擦了一下。
下一秒，傅倬衍愣住。
看着手背上的血迹，傅倬衍急忙掩盖。
但左明焕那空洞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和手上。
“是不是我？”左明焕的嗓音颤抖得厉害。
傅倬衍连忙将血迹擦掉，“不是，别乱想，我没事，带你上去继续看小猫好不好？”
“真的吗？”左明焕问。
他问傅倬衍真的没事吗，傅倬衍以为他问是不是真的可以回去看小猫。
“真的。”傅倬衍点头。
这一次左明焕乖了，窝在傅倬衍看了不到半个小时便睡了过去。
早上傅倬衍刚起来便接到了秘书的电话，公司出了点事需要他亲自到场。
眼看着时间还早，傅倬衍便让司机来接他，打算速战速决在左明焕醒来之前解决完公司的事情。
可他没想到的是，公司的事刚一结束，他回到办公室，仅仅只是灌下一杯咖啡，便胃疼到昏厥。
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巨大的恐慌将他包围。
不顾助理的阻拦开车往左明焕的小别墅赶。
他心跳得很厉害，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连开门都几次输错了密码。
跌跌撞撞打开卧室的门，见到床上的小鼓包时松了口气。
久远的记忆忽然窜上脑海，傅倬衍走到床边，像平时一样想要喊人起床。
可他的手刚掀开被子，白色的药瓶便滚落下来，连带着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药瓶空了。
纸条上是明显扭曲的字体。
——我吃了好多药，可还是看不见你。
尖锐的疼痛让傅倬衍窒息，失去的恐惧像是笼罩在顶上的浓雾，将他所有期望打碎。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叫的救护车，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胃部的疼痛延绵不绝，血液从口中大口大口吐出。
寒冷将他的意识拉回，坐在手术室外面，傅倬衍的脑子像是在被人在用钝器敲打，太阳穴疼得像是被钻了个孔。
司泊虞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浑身是血，失了魂魄一般的傅倬衍，他发了疯一般将拳头砸在傅倬衍的脸上。
“咳咳咳咳……”傅倬衍没有反抗，任凭司泊虞的殴打。
看着傅倬衍嘴角溢出的鲜血，司泊虞收了手。
他觉得自己很悲哀，无法治疗左明焕，又在这个时候迁怒傅倬衍。
左家的人很快得到消息赶来，要不是司泊虞拦着，傅倬衍要再被人打一轮。
连宁父都赶了过来，他站在外围，苍苍的白发格外明显。
左明焕在手术室抢救了十几个小时，下了几次病危，转入IcU之后忽然停了心跳又进行了一次抢救。
所有人都像是失去了力气和色彩，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里。
一个星期之后，左明焕转到了普通病房，傅倬衍和宁父被拦在病房门外，左家人和司泊虞守在里头。
苏样带着程皓和陈沛凝每天都来，可左明焕一直没醒。
好不容易等人醒来，精神却依旧不太清醒。
“他呢？”左明焕睁开眼睛，对周围人的关心视若无睹，目光飘在空中，对着空气说话。
左奕清当场掉下眼泪，恨不能出去杀了傅倬衍。
可他的弟弟又是那么的需要傅倬衍。
房间单独留给了左明焕和傅倬衍，其他人都出去了。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左明焕平淡地和傅倬衍说。
语气温和，只不过是因为刚刚醒过来，所以没有什么力气。
“对不起，我还是没有把你照顾好。”傅倬衍垂下眸。
左明焕笑了一下，“不需要的傅倬衍。”
吃药之后左明焕感受到了濒死的痛苦，可也是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下来。
“以前我爱你的时候，你也没有很好地照顾过我。”
听到这话，傅倬衍猛地抬头，心酸从胸口蔓延到全身各地。
左明焕说得没错，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你别着急，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左明焕笑着，眉眼弯弯，像是回到了十八岁。
那个满眼都是傅倬衍的人。
“以前我觉得，生病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和你分开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我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经营不好自己的爱情。”
“后来觉得是你的错。”
“你没有给我我想要的爱，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
“也让我们之间的感情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傅倬衍听着，没说话，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傅倬衍，知道我精神有问题之后，你觉得你还喜欢我吗？”
“一个在法律上都不算健全的人，一个随时控制不好自己的人，你还喜欢吗？”
左明焕问得认真，傅倬衍不假思索，十分肯定地回答，“喜欢的。”
“我也喜欢我自己。”左明焕说。
“你很好的，不好的一直都是我。”傅倬衍哽咽着说。
左明焕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像是释怀，“我知道你不是好人。”
“可就像我不好你也会喜欢我一样。”
“傅倬衍，你不好，但我还是喜欢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好像……”
“还是放不下你。”
说完，泪水从左明焕带着笑的眼尾滑落。
可傅倬衍却因为他这句话愣住了，他没想到左明焕会这么说。
上前疼惜地将左明焕的眼泪擦掉，傅倬衍手抖得厉害，心脏也像是失衡一般，嘭嘭嘭地跳个不停。
“可我这个样子，配不上你。”傅倬衍垂眸。
左明焕望着傅倬衍的眼睛，“我知道。”
“所以傅倬衍，我们干干净净地从对方的世界里消失一段时间好不好？”
刀子瞬间扎在傅倬衍的胸口，视线里满是自己的泪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理智让他开口，可他张了很久的嘴巴，最后也只能像是吞了刀片一般，艰难地从满是涩意的喉咙里挤出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