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晓初淡淡地打了个哈欠，抬起手中的扇子，微微扇动，整只妖侧躺在榻席上，一脸慵懒惬意。
“大当家的。”一只小狐走了进来，“茶韵儿求见。”
“见。”沐晓初翻了个身，眼睛半睁半闭。
“沐大当家的最近真是过的好日子。”茶韵儿轻笑着走进来，凉雨跟在她身后，朝着沐晓初开玩笑道：“大当家的吉祥。”沐晓初笑了，她把扇子放下，一抚裙子站起身来：“凉府少主真是越来越有礼貌了。真讨人喜欢。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凉雨缓步走到沐晓初面前，表情爽朗：“我什么时候对大当家的失过礼啊？晓初姐净胡说。”
茶韵儿轻笑着坐下，鼻翼微微耸动。
“什么风把你俩吹来了？”沐晓初给凉雨指了茶韵儿旁边的位置，随即又坐在了自己的大长椅子上。
“我想启蒙一下孩子，感觉你这里的东西最合适。”茶韵儿开门见山，唇角带笑，“晓初，借两幅春宫图看看。”
沐晓初显然愣了一下，身子前倾，哈哈笑道：“怎么连你也开始发春了？哈哈哈，好啊，那你看完了直接拿凉少爷练习？我给你们找间客房？”茶韵儿瞥了一眼凉雨。凉雨尽管还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但耳朵已经红了。她咳嗽了两声，笑道：“凉少爷还小呢，你在孩子面前说话收敛点。你这里，什么样的都有吧？”凉雨戳了茶韵儿胳膊一下：“谁小？”“小混蛋，这里最小的妖年龄也是你的十倍不止，更别说我俩了。”茶韵儿拍掉他的手，调戏道。
“哈哈哈，凉少爷不喜欢就不要欺负人家。”沐晓初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但脸上仍旧有掩饰不住的笑意，“韵儿啊，你要是没玩过，我劝你不要一出手就玩变态的，我给你几册，保证适合你。”她冲茶韵儿眨了眨眼。
茶韵儿一笑掠过：“谁跟你说是我了？你这有两个男子的交合之作吗？我帮别人参谋参谋。”
“男子？”沐晓初眉头一锁，身体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她盯着凉雨，“凉少爷，我没看出来啊，谁啊？焉九辰吗？”
茶韵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凉雨转过头去不想说话，他站了起来，倔强道：“你们聊吧，我去找小狐狸玩。”说着，他径直走了出去。“别走远了啊！”茶韵儿叮嘱了一声，像是在哄孩子。沐晓初用扇子指了一下门口的小狐，小狐点头，跟上了凉雨。
“我还真有些纳闷，焉九辰实力在御武界数一数二，为什么你第一反应是凉少爷和焉九辰搞一块去了呢？”茶韵儿笑着询问。
“废话嘛，凉雨他平时能接触到的都是高手。我这不是看实力，焉九辰长那么张脸蛋，谁看了不多想一会。哎，当时影阁不要命的和我作对的时候，我想的就是把焉九辰搞过来玩玩，但当时有事耽搁了，再加上焉九辰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就没弄成。现在想来，幸亏没弄成，要不然我可受不起你这脾气。话说回来，凉雨真和焉九辰搞一块去了？”沐晓初疑问。
“沐晓初，我真以为你是万事通什么都知道呢。”茶韵儿嘲笑道，“是沈千寒。你没发现他俩不对头吗？”
“什么？”这显然超出了沐晓初的预料范围之内，沐晓初瞪大了眼睛。“沈千寒和焉九辰？疯了吧？他俩不是见面就打打得你死我活吗？怎么，沈千寒把焉九辰给奸污了？”
“嗯，可以这么说。所以我才来找你要画册嘛，也让焉九辰少受点罪。”茶韵儿点头笑道。
“哎呦，这个好啊。”沐晓初突然笑起来，她拍手道，“打不过，就使绊子，这死对头我真爱了。这招高啊，和我具体说说呗，我都可以让人写进戏本里了。”
茶韵儿笑而不语，朝外面看了一眼，眼神又回溯到沐晓初面前的桌子上：“这药怪刺鼻的，我一进屋便闻到了。”“啊？什么药？”沐晓初迅速向桌子上瞥了一眼，看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轻笑了一声，“韵儿，嫌弃我了？你之前可从来都不会嫌弃我的，果真啊，妖是会变的。知道的事情不告诉我，都开始嫌弃我这里有狐臭了。”
“神经玩意。”茶韵儿也不惯着，直接起身道，“借不借，春宫图？”
“借，或者你让他俩过来当面做给我看，我亲自给他们指导都行。”沐晓初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还有一件事。”茶韵儿被沐晓初带到一间藏书阁里，她看着伸手扒拉书籍的沐晓初，双手抱胸，轻轻靠在墙边，“晓初，你的幻术，有没有可能根据被施法术的人的心意而随意转换？”沐晓初抓着书册的手顿了一下，她蹲在地上，转头回应道：“我的幻术，只会根据我的心意随时转换。现在这世上，能在我的幻术里运用自如的人，还不存在呢。你和小玥也是一样。你或许可以用你的冰系法术保护自己不受我幻术结界的控制，但你进入了我的幻术圈，绝对不可能对我的幻术空间造成什么改变性的影响。”
“嗯。”茶韵儿点了下头，把手指放进了嘴里，啃咬着指甲盖。
“怎么了，你想干什么？”沐晓初翻动着手里的书册，毫不避讳地边看边筛选。
“没什么。”茶韵儿脑袋里有些乱，她觉得好多事情浮出了水面，但没有一件是已经完结的。
“就这些吧。”沐晓初眨了下眼，旁边已经摞了一叠书。
茶韵儿点头，像是无神一般走过去，随手翻开了一本。眼前是两个男子的模样，下面的男子两腿被高高举起，所有细节都画得很详细。茶韵儿被呛了一下，“啪”地一声合上了书，又笑了出来：“这么，刺激呢？你这藏书阁里，不会全是这种东西吧？”沐晓初得意道：“什么都有，我涉猎很广的，但这种强制性的性爱我比较喜欢，所以多一点。”茶韵儿哼笑一声：“真是祈祷焉九辰的身子能抵得住你这番折腾。”
“放心，那可是焉九辰。”沐晓初笑着，又观察上了茶韵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一直想问，你对凉雨那小家伙是什么想法啊？”茶韵儿偏头看向她，勾起嘴角笑道：“反正，不会是对安楚的那种想法。老夫都老了，所有的少女情怀都让安楚那混蛋给我带到黄土里去了。”
凉雨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大阵仗。
他把脑袋埋在了书后面，茶韵儿见他一个人抬这么多书，笑了笑想伸手拿过一点，凉雨赶紧侧着身子躲开，眼神里流露出一点羞涩和警惕：“干什么？再少一点就挡不住我了。”“你怎么这么害羞啊？”茶韵儿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正常的二十多岁的男人不该是欲望最盛的年龄吗？你是不是不举啊？”“不举？哈哈，笑话。”凉雨昂起他的脑袋，一甩手把书都扔在了地上，转身一手卡住了茶韵儿的下巴，脸红红地，却把自己装的很猥琐，“阿韵，你要不要亲自试试，看我是不是不举？”茶韵儿有些停顿，今天天热，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薄纱衣服，白嫩的胳膊在袖口里若隐若现，胸前是一个蝴蝶形结节，仔细看确实有点禁欲。
凉雨喉结动了一下，看到茶韵儿一脸懵懵的表情，他有意调戏，不想让茶韵儿看不起自己。茶韵儿脑袋偏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她也想看看，这小东西敢干什么。
草丛里忽然发出一阵声响。凉雨一惊，迅速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了茶韵儿，岁寒出鞘，把寻在草丛里的兔子吓跑了。
凉雨一额头的汗水，十分尴尬地用手掌遮住了整张脸。
“你就这么点胆子？”茶韵儿嘲笑起来更是不留情了，“怎么了凉少爷，萎了？这就不行了？”
“茶韵儿！”凉雨无能怒吼。
沈千寒屋内简单，凉雨轻手轻脚推门，悄悄把那些黄册子都拖了进来。他往四周打量了一下，随即便扯开了沈千寒铺得整齐的床单，把书都压在了床单底下。他把书均匀地摊开，随后把被子铺上，床的高度看样子高了一截，总体看上去又不是很违和。凉雨后退了几步，观赏着自己的杰作，内心里相当满意，推门而出。
凉雨丝毫没想过这些书会给焉九辰带来什么祸事，他一心认为有了指导焉九辰会好受一点。
回到自己的屋里，他有些得意地对茶韵儿道：“我都弄好了！保证千寒哥能看到。”茶韵儿点头，唇齿轻动：“帮我解决一件事吧。”“什么事？”凉雨坐在茶韵儿旁边，眼里冒着星星。“晓初桌子上的东西，我闻着熟悉。现在才想起来，她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是你当初在十里坡被伤到眼睛时候那个村长给你抹的药的味道。”茶韵儿用手点着桌子。
“啊，这，这有什么问题吗？”凉雨想了想，没觉出来有什么不对，“晓初姐本来接触人类的范围就很广，十里坡她也肯定是有所涉及的。”
“你不太了解。”茶韵儿眼神躲闪了一下，用手扣了下桌角，“十里坡与世隔绝，千百年来几乎没有人和妖的交换进出，那是一个比君家堡子还孤的地方。”凉雨有些懵懂：“啊，那晓初姐也该是知道的吧？毕竟，她是万事通。”茶韵儿想了一会，叹了口气：“十里坡是一个比鬼族还要恐怖的地方，你要是想知道，我带你去。也该带你开开眼了。”
凉雨压根就不明白，上次到十里坡的时候，他看那边的情况挺和谐的，除了地方难找一点，那里的人也很热情啊。茶韵儿忽然执意要带他去十里坡，他虽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拒绝。茶韵儿带着他用易容术把自己伪装起来，再度踏进了和睦的十里坡。
茶韵儿带着流纱的斗笠，小声对凉雨解释：“鬼族三大统领，鬼陵苏鬼陵淼和鬼焱。鬼陵苏得知当年真相，怨念消除大半，和归隐一起守着君家堡子的孤城，这一个算是解决了；鬼陵淼是出乎意外地被焉九辰打得力量散尽，即便能恢复也不会有她巅峰时的水平了，她这个长老也基本上是做到头了；现在鬼族三巨头，只剩下了鬼焱。十里坡我不常踏足，这里的罪恶实在是太多。我时常怀疑，十里坡就是鬼焱的藏身之地。”
“那你为什么不来看看？若是当场解决了岂不更好？”凉雨回问。
“我来干吗呀？鬼焱在哪里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茶韵儿无所谓道，“鬼族人也要生存的，他平常干的事不过就是抓几个人修炼或吃掉，这是你们御武界的事，归凉府和影阁管，我不插手。”凉雨皱了眉头：“他都要吃人了，要是你在面前，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还吃人呢，怎么不见你来审判我？”茶韵儿毫不在意，“食物而已，你敢说你不吃肉？”
凉雨一时无言以对：“反正，这不对。”
“所以，人界蛮不讲理，就需要晓初这样的妖界统领，来给你们讲理了。”茶韵儿朝他笑笑。
凉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觉得茶韵儿的话有道理，但是不对。或者说，是出于他所在的种族来说，茶韵儿这种话是大逆不道的。
倒是有些巧，凉雨再次看到了上次他来的时候在石头前唠嗑的两个老人，但其中一个老人的肚子更大了，像是有什么要马上破肚皮而出似的。
“大娘，我和内人想去蘑菇镇找亲戚，这天色不早了，想问一下这里是哪里，附近有什么能住下的地方吗？”凉雨笑着对打量着他们的老婆婆道。那老太手里还抓着一把草，看样子是在编席子，她扶着自己的肚子，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身边的头发半白的老太站了起来，冲他们摆摆手；“你们两个跟我过来吧。”
“不用这么麻烦大娘，您帮我们指路就行，我们肯定能找到！”茶韵儿略显为难，抓住了凉雨的手臂。凉雨在心里笑：这家伙装的太像了。他扶起茶韵儿的手臂道：“大娘您真是太客气了，我们两个可以的。”
大肚子老太一边捋着手里的草一边道：“我们这看着清净，还真不是那么好找的，让她带你们去吧。”凉雨和茶韵儿隔着流纱对视了一眼，凉雨陪着笑道：“那真是麻烦了。要是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就是怕夫人出点什么意外。谢谢您啊。”茶韵儿朝他们鞠躬，眼神中流露出活泼，她脸蛋圆圆的，声音稍微细一点，便像一个十来岁的少女。
半白老太把凉雨和茶韵儿带到了一间破房子前，她对着凉雨和茶韵儿道：“这里旧了点，但能住人。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这住一晚上吧，等会我给你们送饭菜来。”凉雨点头习惯性朝半白老太作揖道谢。
等半白老太出门以后，茶韵儿眼睛转动四下打量了一下对凉雨道：“那个肚子很大的老太婆你注意到了吗？”凉雨把门关上，四周乱得很，像是一间柴房。他对茶韵儿道：“上次来就注意到了，她的肚子怎么越来越大了？她不会得了什么病吧？”
“她快要生了。”茶韵儿笑了笑。
“什么？”凉雨被震住了，那个大肚子老太看样子怎么也有个七八十岁了，怎么会……
“十里坡的人家，没有用处了，便会成为鬼族人的养料。她在生出这最后一个孩子以后，就命不久矣了。”茶韵儿向凉雨说道，“这些事，你也该了解了。鬼族人和落头匪有勾连，在这里生下的孩子，不是落头匪就是被卖掉的孩子，这也是你们凉府一直在介入的事。”
凉雨低头，黯然道：“我一直以为，凉府要办的事很少，只有处理一下人和妖之间的冲突便够了。”“太单纯。”茶韵儿道，“你还早着呢，要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凉老头要让你这个少主一直当三年不肯让位？他在一点点试探你所能接受的，你现在去问沈千寒和焉九辰这些人，他们知道的，远比你多得多。”
“这帮人……”凉雨咬着牙，“那鬼族人这不是强迫人族吗？凉府不管？”
“只要没人上报，凉府不会去管这些闲事。影阁会介入，但影阁总体实力比凉府还是差了一点，不敢太过深入。而且……鬼族人会保证那些活着的有价值的人的生活，他们活得比外界的人都要潇洒，谁会放下好日子不过啊？真正痛苦的时候，也就只有步入花甲之年以后。”
“你是说，辰哥知道十里坡这里……”
“十里坡是一个御灵和御武界都相约不谈的地方，罪恶之地，唯有影阁的使将能受任务，焉九辰没有资格介入。”
“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凉雨皱了眉头，在他眼中妖界和人界都管理的井井有条，他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个恐怖的法外之地，罪恶者的“世外桃源”。
茶韵儿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便有人敲门：“你们还在吗？给你们送吃的来了。”凉雨看着破门：“请进。”门口的门闩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动，紧接着便像是被注入了即将消逝的残血一般，自己开始挪动，挪动到竖直，生命消耗殆尽，门闩啪地一下横尸在了拦挡上。门被毫不避讳地打开了，随后半百老太那消瘦的模样出现在了凉雨和茶韵儿面前。凉雨轻皱了下眉头，把茶韵儿往身后拦。
“夜里可能会冷，你们俩凑合一宿吧，赶明我就带你们出去。”半白老太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完全不在意凉雨的表情，随着一声绵绵的的木盘子落桌声，半白老太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便走了出去，影子还停留在门前，那门闩再一次短暂地恢复了生命，这次是想着反方向移动，将屋内的人锁在了黑暗中。
“这……这人要干嘛啊？”凉雨并不害怕，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恶得很，“这是要告诉我们，她能轻易打开这扇门，让我们晚上不要睡太死吗？”
“门闩内应该有磁石，那老太身上没有妖力，不是妖怪作为。”茶韵儿抹了下额头，把帽子挑下来，仰头小声道，“应该是去找十里坡的老大去了，看看我们两个值不值得成为他们的猎物。”凉雨坐在了茶韵儿旁边，看着桌上的糠叶菜，不住询问：“阿韵，你说……”茶韵儿迅速瞪了他一眼。凉雨赶紧捂住嘴，像是回应他们一般，窗外有蛐蛐有气无力地叫了两声。
待四周安静了下来，凉雨放下手，接着询问：“夫人，我在家里从来都没见过这种饭菜，这里也是，君家堡子也是……”凉雨还没说完，茶韵儿笑着对他道：“大少爷不识人间疾苦，这样的菜所有人都在吃。”说罢，她一起身，一手搂住凉雨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两个恋人在咬耳朵：“除了你们这些权贵。”
凉雨身子微微一怔，茶韵儿两手都搂上了他，压着他走向床榻，边走边道：“你也不用感到愧疚，人嘛，生下来命就是不一样的。你能投这么个好胎，指不定是上辈子拿多少苦命换的。”话语说完，两人也倒在了破破烂烂的床榻上，茶韵儿松开凉雨，坐起来拔下头上的银簪子，笑道：“官人等一下，奴家，先把头发解了。”两个人穿的不是很破烂，也不是很雍容，中间阶层，是最容易被人牙子下手的。